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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侍郎夫人第一次見到明恩華如此嚴厲的神情,一怔之後,習慣性的本想反嘴,幸而尚存一絲理智,揣度眼下情勢後,立即照做。表情雖然僵硬,但口氣溫順許多:「請皇上饒恕臣婦大不敬之罪,請張妃原諒臣婦的失禮。臣婦御前失儀,願領責罰。」

  「哼。」張妃冷哼一聲,毫不理會跪在地上的明夫人,轉身委屈萬分的看著帝王——

  「皇上,臣妾的兄長被打之事,臣妾可以不計較。畢竟比被傷害的皇家顏面,以及被冒犯的海中國使,臣妾兄長的一點點皮肉傷微不足道。無論如何這件事得給海中國使與公主一個交待,這一切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尤其是幕後主使者一定要揪出來。」

  紫光帝聽完,看著明恩華,道:

  「妳有何看法?」

  明恩華靜了一下,以最平緩的語氣道:

  「皇上,臣妾對整個事件毫無瞭解。不過事情既然與明家有關,可否讓臣妾請教張妃三個問題,以便理解當時的情況,之後再回稟皇上臣妾對此事的看法?」

  似乎直到此刻,紫光帝才終於對這件事感起興趣。雖然他掩飾得極之高明,然而他眼底閃過的那抹意味不明的光芒,讓明恩華解讀起來,就是覺得這男人終於專注起來了。

  「妳問吧。」他大方的回道。同時放開袖子底下握住許久的小手。

  明恩華將終於自由的手收回自己袖子內,以另一手牢牢包握住,不知是想留住上頭的溫度,還是為了安撫。深吸一口氣後,才起身走向張妃,問道:

  「本宮的第一個問題:令兄張志富,在洪升三十八年考過皇家武試,因力大而武藝出色,曾獲得武試第八名,是吧?」

  張妃不明白明夏宮怎麼突然問起八年前的舊事,雖一頭霧水,但仍是點頭:

  「是的。家兄是憑真本事經由考試,進入皇家龍武營當御衛的。」語氣充滿驕傲。

  「第二個問題:今日發生這起明靖連毆打朝廷命官、輕薄海姬公主、侮辱海中國使大事時,那時公主的武衛、海中國使的近侍與皇上特別派在一旁隨扈的羽林皇衛等人,可有瀆職未至者?」

  張妃一怔,臉色微變:

  「這我怎麼會知道?!……啊,對了,公主是微服出遊,怎麼可能擺出公主儀仗,讓人前呼後擁的?當然是人員盡量精減了!」

  明恩華沒理她,又問:

  「第三個問題;當時膽大包天的明靖連,身邊帶了幾個長隨?」

  「我……」張妃難以招架,完全說不出話來。

  明夫人倒是搶答得很快——

  「只有六個!我兒子只帶了六個家丁出門!而且六個裡面只有兩個會武!」

  明恩華的問題並不需要被明確解答。就見她問完後,回身對紫光帝一福:

  「皇上,臣妾問完了。」

  紫光帝定定的看著明恩華,表情似笑非笑。

  「朕知道妳問完了,也表達完妳的看法了。很好。」語氣充滿欣賞,半垂下的眼簾掩住了漸漸凌厲起來的神情。

  *** *** ***

  皇帝像是要對這件事息事寧人,他不再提這件事,也沒讓臣下對此議弘姍。

  他在千荷宴上大肆賞賜海姬公主珠寶綢緞,直接冊封海姬公主為藏冬宮妃主;大方允諾海中國在海權與通商上的優惠條件,以撫平海中國在日曜皇朝所遭受到的不平之事。

  整個夜晚,他右手邊坐著正受恩寵的明夏宮,左手邊偎著的是千嬌百媚的海姬公主。就算當宴會的最高潮——由十個待選秀女輪番上台才藝表演時,台上美不勝收的景致,仍是沒讓皇帝忘了不時的關照身邊兩名女子的需要。

  在這一夜,紫光帝的後宮正式充實額滿了。四正宮八側妃皆俱,以後除非這十二妻妾裡有人亡故或被休離廢位,不然從此皇帝不再娶妻。

  龍心大悅的皇帝,甚至還將幾個賦閒在家的世家子弟給招入朝廷為官,其中更把「內務府膳食採辦」這個肥得流油的位置給了最近常鬧大事、號稱京城惡少第一名的明靖連。

  這個官雖小,但包辦全皇宮的吃食,每天必用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魚肉蔬菜水果等,哪樣不是他採辦?從他手中進出的銀子每個月數萬兩起計呢!

  所有人在錯愕之後,既羨且妒的對明家人道喜,言不由衷,卻又不得不這樣做,誰叫人家現在是皇上眼中的大紅人。皇上三天兩頭的下恩旨,生怕給不夠似的,總是掛念著要厚澤明家,連不學無術的都起用了,這種恩寵到偏執的狀況,讓大夥兒怎能不小心翼翼的巴結明家?上有所好,下必捧之,常理而已。

  在場臉色奇差的不只是其他被冷遇的宮妃與其黯然的家人,那明家人的臉色也非常僵硬,像是只差沒昏過去或吐口血,但就是得謝恩強顏歡笑,一一應酬著所有的恭賀,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這個宴會裡,除了紫光帝、海中國使與被選中入宮為妃的女子們是真正開心享受著這個美麗的夜晚外,其他人的心思都帶著蓮子的苦澀,與黑醋的酸嗆。

  *** *** ***

  五更天了。

  該是皇上起身的時候了。

  昨日千荷宴開到子時,紫光帝才宣佈散筵,放眾貴冑大臣、皇親貴戚們回去休息。

  明恩華半坐起身,靜靜凝望仍然熟睡著的帝王。她在半個時辰前就醒了過來,望了他許久,確定昨夜飲得過量的酒,讓她的帝王夫婿陷入深沉的睡眠,全然的人事不知。因為他的臉上毫無防備,俊美的面龐一片舒緩平和,不若平時還帶著一絲警備,像是隨時可以清醒。

  他睡得很沉,沉到即使此刻就算她拿著刀子要刺殺他,恐怕也會是在刀子刺進他心窩後,才會驚醒吧?

  她相信他這輩子極少有機會睡得這麼沉。因為他三十二年的人生並不一帆風順,而且生在皇家的代價之一,本來就包括了一生的睡不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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