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日曜皇宮的廣大建築體,若從空中鳥瞰的話,基本上形成一個「日」字形分佈。日的中間那一橫槓,正是上皇宮與下皇宮(也就是後宮)的區隔處。
沒有被皇帝賦予實權的側妃們,若想踏出後宮大門,穿過分隔著上皇宮與下皇宮的那道警備森嚴的門牆,前往皇帝所獨有的上皇宮的話,除非皇帝召見,否則就算插了翅也飛不過去。
倘若說正妃的直屬上司是皇帝,那麼側妃的直屬上司就是正妃。在等級森嚴的皇宮,斷不容許有擅自僭越的事情發生,否則後果是難以承受的,尤其紫光帝又是歷來最無法忍受後宮鬧事的帝王。
皇帝蒞臨,在一番拜見後,詠春宮連忙讓出首位,移往右首第一個位置站定。
紫光帝在首座落坐,眼光公平的看過每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唇邊帶著淺笑,並沒有立即開口說話。
「皇上,今兒個怎麼想要過來這兒?您應當剛下朝吧?累嗎?」詠春宮滿臉欣喜難以抑住,本身已經坐得最接近帝王了,偏還將身軀傾過去,近到都要不合規矩、引起其他眾妃側目了,卻還沒有節制。「來人,還不快快上茶!」一旁的侍婢伶俐的趕忙將上好的茶奉上,交由詠春宮獻慇勤。
「皇上,這是今年的春茶,剛送進宮裡來的。您趁熱喝。」
紫光帝點頭,啜了口,對所有人道:
「都坐吧。」
眾妻妾依身份等級落坐。七人裡,最勇於爭取發言表現的,除了詠春宮外,不作第二人想。她向來就是眾妻妾裡,性情最活潑張揚的人。她從來不掩飾對紫光帝天澈的愛意,不管人前人後,總是直接表現給帝王看,並且努力讓帝王眼中只有自己,一門心思向來都撲在讓自己成為人群中無法被忽視的焦點。
不過紫光帝雖縱容詠春宮搶出風頭,卻沒有與之應合,對詠春宮淺淺一笑後,目光轉向坐在左側第一位的明恩華身上,問道:
「明夏宮,半個月前朕看到的那份童蒙文稿,是否編寫完成了?」
沒想到當時以為只是皇上隨口說出的話,竟一直被帝王記著。明恩華壓住心口的驚訝,語氣平緩道:
「稟皇上,臣妾已經編寫完成。待這兩日最後修定完善後,即可交付文書館抄寫訂成冊。」
「很好。」紫光帝點頭嘉許。接著對所有妻妾道:「各位愛妃,明夏宮編寫了一份童蒙教案,內容淺顯易懂,更易琅琅上口,最適宜用於幼兒初學。於是朕令明夏宮將教案完成後,交付文書館抄寫造冊予以流傳。」
是什麼了不得的教案值得皇帝如此重視,竟還明令造冊流傳?!
驚奇又微帶著妒意的目光一下子全射在明恩華臉上,深深打量著這個長相美麗,卻又不夠美到能在七個人裡出挑顯眼的新婦。雖無法在容貌上脫穎而出,竟能以才華博得聖眷嗎?才嫁進來兩年,就能被皇上惦記住了嗎?
詠春宮美麗的唇角微撇,正要說些什麼,卻已有人搶先開口說了——
「真了不起啊,明夏宮娘娘真是好本事,想想也該是如此,畢竟明家專門出才女,是天下皆知的事啊。娘娘如此才華,恩雅妹妹可算是後繼有人了。」身為側妃之首的張妃,以與著她身份不符的語氣帶笑稱讚著。
張妃的年紀最大,打紫光帝一出世,就在一旁服侍著,是紫光帝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侍與女人。低微的出身讓她連當個側妃都極之勉強,幸而紫光帝長情,不止立她為側妃,更給了她側妃之首的名分。雖說是側妃,但地位頗為超然,連行事張揚的詠春宮也不輕易與她為難。所以此刻即使說出這種已經算是僭越身份的話,也會被包容。
「張妃謬讚了,明夏宮不敢當。」明恩華淡淡應著。
「哎,臣妾這是景仰哪,哪敢是稱讚,請娘娘別多心了。」
「不會的,也不敢當。」不帶情緒的漫應,讓話題到此為止。
紫光帝淡掃了兩人一眼,不必看其他人,也知道大概脫離不了幸災樂禍看好戲的神情,即使掩飾了表情,也掩飾不了心情。這是後宮常態,太閒的一群女人,也只能這樣過日子了。沒當一回事的直接略過,逕自道:
「如今朕有四名子女,皇長子予暉、皇長女予暇都已經進入儲英院與蘊秀院就讀外,六歲的予暘與四歲的予瞳,都正是啟蒙期。朕登基以來,一直忙於國事,卻也從來沒有忘記要將後宮職責做個明確劃分,也好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如今正好趁著選新妃以及皇室子女教育等事,做一個處理。諸位愛妃皆各有所長,朕希望諸位的長才能夠有所發揮,比如明夏宮之才,正適合放於教育。」
向來性子比較清冷孤傲的金秋宮這時開口問道:
「皇上,您莫不是打算讓明夏宮執掌蘊秀院,當個女祭酒?」
「唯才是用,有何不可?」皇帝似真似假的回道。
「這怎麼能成!」詠春宮第一個脫口驚呼。「如果皇上只是想找點事給明夏宮做,其實靜姝書館或者宮務府那邊都有不少事可以操忙。至於現在,皇上您看——」纖手指著右邊靠牆的書架上,那塞得滿滿的圖軸:「這些都是這一個月來,我們收到的選妃肖像。我們三人得忙著篩選,然後下個月還得一一將入選的秀女給宣來後宮考核呢。這一忙,可說不準會忙到什麼時候。皇上怎好在這時候加重明夏宮的負擔呢?更何況明夏宮如此年輕,尚缺歷練,就算皇上看重明夏宮的才華,也不好這樣急就章吧?如果皇上認為蘊秀院需要個女祭酒,那些首領女官裡應該有人可以勝任。」
「可不是嗎,那些首領女官可是詠春宮娘娘這兩年來『獨力』煞費苦心培養起來的優秀女官呢,聽說才華出眾到去選個女狀元都沒問題……哎,可惜自從五年前嘉德皇后大行後,咱日曜皇朝再也沒有辦過皇家詩宴、京華百花宴什麼的,自然就無從選出女狀元、女才子什麼的了。」張妃笑得很耀眼,語氣很誠摯,但說出來的話可一點也不中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