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福氣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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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沒有面紗的遮蔽,南風那雙溫潤如星的眼眸教福氣看了直想哭泣。

  如果南風不是在十四歲那年就入宮當女史,他們兄妹倆會有更多相處的時間。在福氣心裡,她一直無由地覺得自己愧對這個年長她八歲的四哥。

  許久,他揉了揉她的額發,輕歎道:「吾家有妹初長成。」

  那句話,使福氣又高興又難過。她撲進兄長懷裡,貪戀手足親情。

  南風眼中仍有憂慮。讓福氣入宮寫史,真的好嗎?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這個小妹能無憂無慮地過一生啊。

  第九章

  臨穹為國境極北之城,地勢奇高,終年有雪,氣候冰寒,為群山環繞,其最高峰為天雪山,北夷人稱此山為「聖山」,夷人多依山而居,善牧牛馬。化外之民,難以轄管,太祖初建國時,即采羈縻政策,與北夷單于之女和親,每年贈以金銀絹帛各十萬之數,免其朝貢儀節。三代以來,邊地無事。至隆佑朝時,以夏妃薨殂一事,遣皇子琺玉治臨穹,任經略宣撫使,兼任中郎將。

  (《天朝國史·地理志·臨穹》太史 福臨門)

  男子二十歲行冠禮,代表成年,足以承擔責任。

  隆佑二十一年,七皇子年滿二十,行過冠禮後,皇子便奉詔前往位於北境的封地,臨穹。

  臨穹位於邊地,與北夷接壤,過去由於兩國王族接連三代通婚,才將這素來難以納進天朝版圖的民族收為臣民,兩國締結友好的關係。

  然而由於夏妃的死亡,導致近年來這難以控管的邊陲之地有蠢動的跡象,因此才由擁有一半北夷血統的琺玉皇子前往綏撫。

  皇子啟程那天,君王下令各宮宮人都夾道送行,儀仗綿延數十里之遠。

  琺玉皇子排名第七,過去當然也有不少已成年的皇子被分封到各地去,但宮廷的儀仗規模卻沒有這麼大。

  朝廷中因此出現兩個不同的看法。其一認為,這樣的排場,是君王為了將七皇子安置到邊陲之地,形同放逐邊疆的補償。其二則傳言,君王雖將皇子遠放邊境,卻是不得已的決定,因為在諸多皇子當中,只有七皇子是夷夏混血,唯有派遣琺玉皇子治理臨穹,並將這座城賜給他作為封地,才能消弭北夷人的怨恨。

  種種的傳言鋪天蓋地而來,卻沒有人確實知道君王做此決定的真正原因。

  就連七皇子本人也不能肯定君王的用意。

  在出行隊伍的最前頭,隱秀單獨坐在一匹通體雪白的御賜駿馬上,身著皇族男子的正規黑底銀鑲邊禮服,表情深不可測。

  福氣也站在奉命送行的宮人之中,但她個兒矮,一直被人推擠到後方去,直到最後隊伍出行了,她還是沒能見到隱秀。

  所以,就這樣了。以後也無法再相見了吧。

  她忍不住一路哭著走回綬梅宮,卻在中途不小心迷了路,等她發現時,她已經來到無人居住的雲蘆宮前。

  重回舊地,她癡愣地看著昔日的景物。

  那株很會掉葉子、讓她掃得很辛苦的槐樹,在暮春時節裡枝葉向榮,全然沒有一絲蕭瑟氣氛。

  忍不住的,她拾起一把不知道被誰丟在草堆裡的竹掃帚,耐心地打掃起宮苑來,直到忘了時間。

  她是那樣的專心,是以當他來到她身邊時,她到最後一刻才猛然發現,手裡的掃帚已捉在胸前當成護身符。

  「隱秀?!」

  他身上還穿著先前離去時的正式朝服,黑色服飾不是他慣穿的服色,但穿在他身上,卻更加襯托出他的俊秀。多日不見,他看起來跟以前不太一樣,卻又教人說不出是哪裡不同。

  最重要的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難不成我是在作夢?」他明明已經離開了呀。福氣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怕那一瞬間,他就消失了。她瞠目伸手往自己臉頰捏了一把。

  「咦,不痛……」所以真是夢嘍?

  只見他沉默地伸手向她臉頰,用力地捏了一下。

  「嗚,好痛!」她痛呼出聲,卻也因此領悟過來。這不是夢。

  她自欺欺人的行為十分可笑,可是他卻笑不出來。他的隨從還候在北城門外,他卻不顧一切奔回宮裡。做這些事的時候,他也沒去細想他究竟要做什麼。這種不在計畫中的衝動行為,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直到茫然地闖進了雲蘆宮,巧合地看見了她……不,這不是巧合。他明白,他之所以能在雲蘆宮裡見到她,是因為他認為她一定會來這裡。因為,假使她對他還有那麼一點點在意的話,她一定會到這個地方來憑弔他的離去。

  這半年來,他知道她人在哪裡,卻不能接近,那幾乎令他發狂。

  去年秋楔夜裡,他不過是在說氣話。等他冷靜下來的時候,她已經被調到老十那裡。那使他不能、也不敢靠近她,怕為她引來殺身之禍。

  直到現在,他終於見到她了,才豁然明白原來他想要的其實只是……

  狠狠捉住她胸前的掃帚,將之扔到一邊,之後,他擁她入懷。

  很想欺騙自己,卻做不到。曾幾何時,他已經中毒太深,就像是自七歲以來,他不曾間斷地服下那使他身虛體弱的毒藥一般……

  他說他羨慕蘆芳,並不是說假的。他也想丟開身份,丟開這惱人的一切,唯一丟不開的,只有懷裡這經年守著他秘密的小姑娘。

  當年他戲弄地將秘密寄放在她身上時,並沒有想到他會把心也一起托付給她。她使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涓滴穿透的石。

  她老是迷路,分不清楚東西南北,怕打雷,膽小如鼠,偶爾卻又膽大包天。

  可是她也讓他歡笑,真心的笑。

  她還讓他想要哭泣……

  只有她,無論如何他都丟不開,到哪裡都會牽掛。

  被擁得死緊的福氣快要不能呼吸。

  「隱、隱秀……」掙扎。

  他收緊雙臂,恨不得將她揉進懷裡。

  「唔,我不能呼吸——」無力地掙扎。

  他低下頭,吻住她的唇,度氣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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