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誓約
按霓裳舞六麼,紅牙筋擊成腔調。
亂官商鬧鬧炒炒。
是兀郡當歡戢排下,
令日淒涼斯競著。
暗暗曲蠲遠報。
——白樸·唐明皇秋夜梧桐雨
「夫君——」這是她第一百零八次大聲抗議了,「為何我要掛這個醜醜的狗牌咩?」她已經一路跳著腳來到這家客棧,但始終沒有得到他善意的回應。
司徒光宇從一替井萱掛上那塊他從小就戴在身上,顏色幾近污濁的玉石後,她的小嘴就沒有停止碎碎念過。
起先,他純粹是好玩,看著她身上戴著屬於他的「信物」,讓他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滿足的感覺;但之後,當他們快接近這間客棧時,他竟發現有人跟蹤他們,還不斷的偷瞄著萱兒身上的玉石。
這讓他的心不禁狂跳起來,難道……
他才正式出門行走江湖,就馬上碰見他的親人?
但怎麼可能?他可是被丟棄了二十年耶!怎麼可能這麼順利的就找到當年不要他的親人?
隨著小二哥帶著他們來到客棧的房間,在司徒光宇關門的剎那,他驚覺跟著他的人也在這間客棧裡落腳,還住在他們的隔壁房。
他的神情在瞬間變得凝重起來。為什麼?跟著他的人到底是什麼人?
「夫君——」井萱什麼都不知道的蹦跳到他面前,「人家要拿掉這個丑狗牌啦!」
「萱兒,你別吵。」他貼緊窗欞,想聽清楚對方的動靜。
「我不管、我不管啦!人家不要戴狗牌,小黃才有狗牌,我又不是小狗……」她繼續在房間裡拚命的跳腳。
司徒光宇真的覺得他快拿井萱沒轍了,「來!到夫君這裡來。」
沒辦法,如果他想聽清楚隔壁房的一舉一動,一是打昏她,二就是對她動之以情,他當然捨不得沒事扁她,現下只好對她簡單的說分明。
「不要!除非你讓人家拿掉這個狗牌。」她要脾氣的說。
「這哪是什麼狗牌!」他很沒力的正想講些感性的話語,可她卻很不給他面子的打斷他的話。
「不是才怪!這麼醜的鬼東東,還這麼大顆,教人家戴在脖子上真的很醜耶!」她可是正港有名的美少女,怎麼能戴著這般沒氣質的小狗項圈咧?
「那不是鬼東東!」他沒好氣的說:「那是你爹撿到我的,唯一掛在我身上的紀念品,我是想靠它來替我尋找親人。」
「啊∼」她趕快見風轉舵,「這——原來是這麼……有意義的大東東啊!」
完了!她剛才幹嘛大放厥辭,說什麼這是狗牌,現在死定了!
「什麼叫大東東?!不就是一塊玉石嗎?你沒長眼睛啊?」他對她從二戴上他的信物,就呱啦呱啦叫的態度真的很不滿意,剛好現在來和她算一下帳。
「對咩!好大的玉石,真的——好像……粉好看耶!」這樣會不會太狗腿了?
「你剛才不是說它醜得讓你抬不起頭見人嗎?」他立刻吐她的槽。
「才沒——我……是說……它—- 特別得很。」完了!辦不下去了。
「你不是叫它狗牌嗎?」
「我我我……是說它——呃!有一小咪咪像小黃戴的漂亮的金牌……」慘了!
「那你願意繼續戴著這塊狗牌嗎?」這才是他質問她的最終目的。
「願意願意。」她趕快點頭如搗蒜,「這是夫君的爹娘給你的信物,我會好好的珍惜的。」
聽她這麼說,不管她究竟是在哄他,還是敷衍他,司徒光宇的心都感到有一股暖流流過,「萱兒,我再告訴你,方才在路上有人一直盯著這塊玉石。」
「那是不是說夫君的親人找上門了?」井萱直覺的這麼想。
他搖搖頭,「不知道,總之,那人現在住在我們隔壁,你沒事別單獨出門,免得碰到不必要的麻煩,我先出去探探情況。」
「我也要跟。」
好有趣喔!她壓根沒想到,原來行走江湖是這麼好玩的事,不但每天都可以看到各種新鮮的事物,還可以馬不停蹄的一直往前發掘新景物、新刺激,感覺真的好棒喔!
「不行!」司徒光宇一口回絕她的要求,在沒弄清楚狀況下,他不願多生枝節,「萬一碰到麻煩就不好了。」
「可是,你不是說過我很厲害嗎?」她跑得快、吃得了苦,更重要的是,她幾乎是百毒不侵,這麼厲害的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可你不知道人心險惡。」他最不願的是讓世俗的奸詐欺瞞,玷污了地天真無邪的心靈。
「啊——我這麼聰明,哪會怕什麼險惡?」井萱看愈多外面的新鮮事,就愈覺得她以往像是井底之蛙,現在,她只想不斷的去吸取更多更多的常識。
「我說不行就不行,怎麼?你不聽話嗎?之前我是怎麼說的?你是想要我拿你來試新藥,將小娃兒裝進你的肚子裡嗚?」他趕快威脅她。
「哪有這樣的?」她嘴裡嘟啄著,趕緊以小手護住小腹,打死她,她也不會讓他拿她來試這麼恐怖的事。
她的肚子這麼小,萬一他一時失算,隨便裝進一個巨大的娃娃,那她的肚子豈不是會被撐爆?她又不是青蛙!
她用眼睛白的地方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才委屈的說:「不去就不去,有什麼了不起的?」
「你不懂,我會怕——」他輕聲的低喃道。
不知為何,帶她出來這陣子,他愈來愈後悔,因為,他自己都對江湖世事不是很能掌握,他有的頂多只是以前偶爾下山去各村鎮閒晃的經驗,可他現在卻讓萱兒這個天真的姑娘家跟著他一起吃苦受罪,他這麼做到底對嗎?
「乖乖在房裡等我,萱兒,別不聽話。」他只能這麼叮嚀她,其他的他什麼也不能說。
他能對她說些什麼呢?說他一定要找到親生爹娘,質問他們為何丟棄他?說他一定要在世上留名,讓世人知道一個棄嬰也能解救蒼生?
他可不認為萱兒會懂他複雜的心,因為,連他自己也不懂,他只知在他的心底深處,一直有個聲音在呼喚他,叫他一定要離開井家到江湖上走走、叫他一定要闖下屬於他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