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麼了?心裡在打著什麼她不知道的主意嗎?
心頭驀地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全感,彷彿海嘯後的巨浪襲來,單君儀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動搖了。
「辛銳武,你對我哪裡不滿?」見他不答,單君儀耍起大小姐的嬌蠻,硬是擋在他視線前,讓他看不到電腦螢幕。
「幹什麼?」他火了,眼中迸射燒煚火光。「一點禮貌都不懂。」
「你對我意見很多喔?」單君儀可不是讓人吼大的,想到這小子要不是靠她老爸提拔根本沒有今天,她心中豢養的「自大之魔」立即壯大。「好啊,你就講嘛,看我到底讓你多不順眼,到底有多不滿?」
「你太不懂得尊重別人了。」辛銳武一字字說,毫不客氣道:「單先生那麼疼你,多少給他老人家留點面子。」
「這……不用你管!」單君儀豈會認輸,趾高氣揚地道:「我從小就是這樣,我爸也拿我沒辦法。」
辛銳武無言,最後只得點頭低語道:「隨便你。」
如果不是念在單先生的份上,他早把這蠻橫不講理的女人轟出去了。
「噢!跟你吵架好費力,肚子好餓。」單君儀皺起眉,撒嬌道:「你不餓嗎?人家真的好餓,你辦公室裡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櫃子裡有餅乾。」辛銳武冷冷地回答。
「不過,恐怕不合你單大小姐胃口。」
「哼,你知道就好。」單君儀對他努努嘴,繼續撒嬌說道:「我餓死了,你請我吃飯!」
「自己點,有外送。」辛銳武指了指電話簿。
他快忍不下去,開始收東西,寧可帶著筆記型電腦回住處加班,也不想再被她疲勞轟炸。
「也好。」單君儀對吃很講究,撥了電話開口便不同凡響。「喂!松阪屋嗎?我要神戶牛排,加一個刺身拼盤,有新鮮的黑鮪魚嗎?那也要一份,外送到……」
辛銳武收拾好東西,起身準備離開。「你自己留在這邊慢慢吃,我要趕去客戶那邊開會,今天不回辦公室了。」
「啊?你不陪我吃?怎麼這樣啦!人家點很多耶,都是你喜歡吃的好料。」單君儀簡直快哭了。
「怎麼是我喜歡吃?明明是你喜歡吃。」辛銳武唇角動了動,似笑非笑。「你慢慢享用,算我的帳沒關係。」
然後,他背著手提電腦離開,不管單君儀一張哭喪難看的臉。
她挑的華撰珍味得花上不少銀子,以他的實力是請得起,就當報答單老的知遇之恩吧。
他對單先生充滿感激,也願意把他的家人當自己家人照顧,但是,辛銳武心裡知道,那些都只是感恩,怎麼也無法稱之為愛情。
方纔她金口一開,隨隨便便就點了尋常家庭幾個月菜錢的大餐,她不懂惜福感恩,從來不想想自己的好日子是怎麼來的!
有人得靠自己雙手打拼,擺小攤子賣手工飾品,一件幾十一百的累積才能過日子。萬一,不小心碰到開車不長眼的,幾個月心血瞬間灰飛煙滅……
海海人生,同樣生而為人,卻有如此天壤之別的際遇。
坐進車子,辛銳武又想起那個失望含淚的倔強臉蛋。
自那天被趕出攤子,他常常想起她,想到她傷心的臉,還有很多她說的話。偶爾,辛銳武想想難免覺得愧疚,那天說的話似乎真的太傷人了。
他不懂女人的飾品,又怎麼隨口就說她賣的都是「值不了幾個錢的玩意兒」?
如果有人質疑他發明創造的電子元件是「沒啥路用的玩意兒」,他鐵定也跟對方翻臉!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才所在,誰都不能看輕別人的專業才能。再說,極可能她說的是事實,求償五十萬也不是故意要坑他。
「路邊攤」雖然給人廉價的印象,但誰又規定平價東西不能用好材料?五十萬對他來講是小錢,可是對她來說,可能是影響深遠的保命錢。
辛銳武愈想愈覺愧疚,呆呆坐在車子裡,不能停止地想著她氣質不凡的美麗臉孔,再想起她一雙靈秀水盈、堅毅勇敢的眼神。
她不像會說謊的女人,那樣堅忍不拔的神情得經歷現實淬練後才有,辛銳武不是沒闖蕩過江湖,基本判斷還是有。
該還的就還人家吧!
深深不安疑慮之下,辛銳武決定依數還錢,他不能讓自己的多疑及過度防人之心,而傷害那個自立自強、奮發向上的無辜女孩。
「黛妃,你後悔嗎?」
林書琴和何黛妃各據沙發一頭,一面看著她們最愛的電視影集,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後悔什麼?放著好好秘書不做去擺路邊攤嗎?」何黛妃眼睛盯著電視,漠然回道。「後悔也來不及了啊,做都做了。」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林書琴心疼好友遭受到的挫折。「走錯路,回頭也沒什麼,就像我啊,跳槽到另一間公司,做得不開心還是可以離職再找適合的。人生有很多種可能,只要我們夠勇敢。」
「你是在勸我放棄?回頭再重找工作?」何黛妃瞅了她一眼,笑道:「別擔心我,雖然我現在手頭緊了些,但也不至於撐不下去。我已經去跟銀行貸款了,說不定可以再貸到一筆創業金。」
「貸款?你好像借了不少錢了。」林書琴不禁為好友擔憂。
「跟銀行借的錢也是要還,你這樣會不會壓力太大?」
「放心,我做的東西很受客人肯定,只要小心別讓新貨損毀,下一批新到貨賣完我就好過些了。」提起那些無端消失的金錢,何黛妃還是難過。
「你不再去找那個人談談?」林書琴知道,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有足夠身家賠償她的損失。
「不要了。」何黛妃搖搖頭。「既然他不認為我被毀損的東西值那麼多錢,猜想他也不會心甘情願拿錢,我又何必讓人瞧扁。」
「我知道你的自尊心強,但自尊心總不能當飯吃。」林書琴感覺她是在嘔氣,因為那男人刺到她最在意的自尊,那是她最不容侵犯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