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七點半,他預定到家的時間,她正襟危坐在沙發上,靠數著呼吸,來平息內心的焦慮。
呼——吸——呼——吸——
他不會喜歡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一個想法衝進易青青正試圖要放空的腦子裡,她懊惱地抱住頭,呻吟了一聲。
叮噹——
門鈴一響,易青青整個人驚跳了起來,她慌慌張張地跳起身,與平時嫻靜的模樣回然不同。
她深吸口氣,走到門邊,擠出一個微笑後——開門。
「回來了啊。」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我怕你家人找不到你擔心,所以幫你接了一通你妹妹打來的電話。她不知道是我接的電話,劈頭就說明天要陪你去產檢。」
白裕承劈頭說道,眼神如刀,直砍向她,完全不給人任何喘息的時間。
易青青臉色刷地慘白,站在原地完全沒法動彈。
白裕承沉著臉走過她身邊,一手將她往門內一扯,一手則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她看著他燃燒的黑眸,她後退數步,緊倚著牆面,全身顫抖到只能用力抱住雙臂。
他往前逼近一步,怒焚氣息直接燒上她的頰邊。
「我妹還說了什麼?」她啞聲問道,心臟疾跳到讓她喘不過氣來。
「你妹妹一聽到是我接的電話,就嚇得掛上電話了。接下來,旅行社打電話來,問機票是要郵寄,還是派送到你家比較方便。」他的聲調冷凜得像是千年寒冰,眼神也由熱轉冷,唯一不變的是他眼裡的滔天怒氣。
「我——」她眼眶泛紅,說不出話。
「你懷孕了。」他握起她的下顎,咄咄逼人地說道。
易青青握緊拳頭,點頭。
白裕承倏地伸出手掌撫住她的肚子,果然——
在她寬鬆的娃娃裝之下,她的肚子早已是微圓地突起著。
白裕承狠狠倒抽一口氣,驟然後退了一步。
「幾個月了?」他無法呼吸,瞪著她肚子,啞聲問道。
「五個月。」
白裕承感覺腦門轟地一聲爆開來,炸得他神智不清了起來。
他以為她的愛是永遠都不會傷害他的,可是她原本打算做的事情,卻是用最殘忍的方式捅他一刀啊。
她居然打算要帶著他們的孩子遠走高飛!她居然捨得讓他永遠孤單一人!
「你是在我們分手之前,還是分手後才知道你懷孕的?」他強迫自己發問,目光卻仍然停留在她的小腹之上。
「之前。」她說,聲音在發抖。
「很好。」他點頭又點頭,冷靜地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只有不停起伏的喉結透露了他此時的慌亂。「機票又是怎麼一回事?」
易青青看著他冰雕般臉孔,完全說不出話。不管她現在說什麼,都像是一種錯誤啊!
白裕承將她此時的內疚、心虛、不安全都看在眼裡,他心痛到必須大口呼吸,否則就會窒息。
有些事,他甚至不想猜對。因為那顯得她很殘忍,因為那讓他覺得他又再度被遺棄了一回。
「你原本準備要到國外待產?」他自虐似地又將插在胸口上的刀往裡頭推進一寸。
「對……」
「對個什麼鬼!」白裕承大吼一聲,失控地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
「孩子是我的!你憑什麼可以一個人帶著孩子離開!我難道沒有權利知道他的存在嗎?」
「對不起……我當時沒法考慮那麼多……但是……我現在已經打算留在台灣了……」她的句子被他搖得破碎,暈眩到整個人無法站立,只得倚著牆慢慢地蹲下。
「你當時沒法子考慮太多,所以就把我丟在一旁,自己遠走高飛!我的感受難道不需要被在乎嗎?那是一個孩子啊!」白裕承瞪著她蜷在牆角的模樣,他怒髮衝冠,無法控制的大吼從喉嚨裡狂噴出來。
「我爸媽選擇了偷偷自殺!而你則打算一個人溜到國外,生下孩子!從來沒人考慮過我的心情!我算什麼!算什麼……」
白裕承被自己的大吼嚇到,咆哮聲戛然而止,他高大身軀陷入一陣顫抖裡。
他看著她,眼神卻茫然地像透過她在看一段往事。他全身僵硬,抗拒著被回憶拉走他的意志,但他無能為力。
他節節敗退,倚著牆邊,有口不能言,有淚不能流。記憶中有個孤伶伶站在房間裡的小男孩,擺著和他同樣姿態,擁有同樣的心碎。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他……
白裕承失神的模樣讓易青青心碎地落淚,她上前一步,想摟住他。
「離我遠一點……」白裕承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不准她再逼近一步。
她站在原地,淚水模糊到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影。
白裕承對她的淚水視而不見,他僵硬地往前移動,走到窗邊,抓起一包煙,顫抖手指卻連續好幾回都還點不燃香煙。
他憤怒地把香煙往地上一扔,扯開襯衫上頭的那幾顆鈕扣,粗暴力道甚至扯落了好幾顆鈕扣。
他瞪著窗外,一語不發,整個人覆上一層薄冰。
他知道他們已經復合,她不會再出國,但他一時之間就是沒辦法對她原本打算一聲不吭離去一事,感到釋懷。
「我究竟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為什麼總是要一再地被摒除在別人的生命之外?」他啞聲說道,胸膛仍然劇烈地起伏著。
易青青並未馬上接話,她走到離他一步的距離外,擦乾了淚水。
看清楚他孑然的模樣後,她坐下,靜靜抬頭凝視著他。
她再不要被他的冷漠排除在門外了!
等到她的呼吸變得平穩,而他胸口的起伏不再那麼劇烈之後,她緩緩地開口——
「交往一年多,我有多在乎你,你不會不知道。至於我,則是不知道你選擇了我,是因為你真的在乎我,還是我是個能配合你作息的女人。」她苦笑著抱住雙膝,綁著馬尾的臉龐脆弱地像玻璃。
白裕承不語,心神卻慢慢地被她說的話所吸引,因為那是一段他所不知道的記憶。
「你還記得我曾經在某日休假下午打電話給你嗎?那天我知道自己懷孕,而且還在雜誌上看到你和成莉萍的新聞,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難受嗎?你現在覺得我隱瞞了懷孕的真相,是惡意離棄你,但你當時的舉動,不也是種可怕的背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