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曉得。」月姬喃喃低語。她早就發現左右護法一瘸一駝,土壇主似是少了條臂膀,其他教眾更不必多說。
「他們若不是先天傷殘,便是後天遭到凌虐所致。」風壇主沉聲道。
月姬惶然。「你的意思是──」
「我們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風壇主恨恨磨牙。「他們不少人出身名門正派,做的卻都是見不得人的事,死有餘辜!」
「我跟右駝子的命可以說都是教主救下的。」左護法跟著說道。「你們正道中人視他如寇仇,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我們卻當他是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月姬凝眉,一時百感交集,她料想不到原來天魔教成立,是基於此般根由。
「坦白說,我們並不贊同教主娶你為妻。」左護法忽地冷冷開口。
她聞言,胸口一扯,芳心沉下。
「雖然你替我們出了個修築木馬道的好主意,我們很感激,但畢竟正邪不兩立,教主與你成親,只會為我們天魔教帶來麻煩。」
沒錯。月姬澀澀地同意。看來他的屬下可比他腦筋清楚多了。
「我們雖不贊成,但教主看來很在乎你,若是就這麼讓你離開,恐怕他會比以前更不快樂,所以……」左護法忽地停頓。
「所以如何?」
左護法不答,兩排牙齒磨了又磨,咬了又咬,掙扎半天,然後極不情願地望向一旁的風壇主,兩人交換懊惱的一眼,驀地吸口氣,同時屈下一條腿,撲通一聲,半跪在地。
月姬聽出他們在做什麼,倉皇失措。「你們……做什麼?」
「請你答應,做我們教主夫人!」兩人吐屬清晰,異口同聲地說道。
月姬駭然無語。
***
在天山山區不眠不休地狂奔了三個日夜,直到愛駒精力耗盡,封無極才牽著它回到山寨,親自餵食秣草。
負責看守馬廄的人連忙迎上來。「教主,讓小的來喂吧!您奔波了這幾日,也該累了,請回房歇息。」
「我不累。」封無極冷淡一句,駁回下屬的好意。
後者有些尷尬。「那要不要小的通知廚房準備餐點?」
「不用了,我不餓。」封無極又是漠然拒絕。
他板著張冷臉,從馬廄回房的一路上,他週身彷彿都凍成冰,眾人冷得不敢上前招呼,只得唯唯諾諾地恭迎。
踏進院落,他瞧都不瞧月姬的窗口一眼,逕自踏進自己房裡。
沒想到,房內燈火通明,一個女人聽見他腳步聲,盈盈起身。
他以為是芙蓉,皺眉喝斥:「誰允許你來的?出去!」
「我會出去,但不是現在。」她冷靜地回話,嗓音清柔似水。
他胸口一震,驀地朝那道窈窕倩影望去,這才發現在他房裡的,竟便是這幾日令他心煩氣躁的女人。
「你……在我房裡做什麼?」
「我在等你。」月姬輕聲說道,衝著他淺淺一笑。「我聽說你回來了,請人準備了宵夜,還有沐浴的熱水,也燒好了。」
宵夜?熱水?
他愕然,銳目一轉,果然見到桌上擺了幾碗飯菜,而一個沐浴用的木桶,正在一扇屏風後,溫暖地冒著蒸氣。
「你出去跑了幾天馬,想必全身是汗,要先淨身還是先用餐?」
「都不要!」他瞠目低吼,瞪著她唇畔嬌美的笑意──她笑什麼?她怎麼還笑得出來?「我只要你滾出我房裡!快走!」
她不答腔,既不生氣也不害怕,清秀的臉蛋微微歪著,似是思索著什麼。
她究竟在想什麼?
封無極擰眉,覺得自己三天來好不容易強壓下的郁惱,又即將於此刻爆發。
「你的心情好像還是很不好。」她平靜地說道。「聽說你每逢情緒不佳的時候,便會出門騎馬,這回去了這麼久,還是無法改善嗎?」
「你!」他怒瞪她,有股衝動想用力搖晃她。她這是在嘲笑他嗎?不識相的女人!
「你跟我來。」
他正遲疑著是否要教訓她,給她好看,她卻主動摸索上前,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掌間的溫潤細軟,他倏地倒抽口氣。
她牽著他走在前頭,他不敢相信自己竟讓一個瞎子帶路,卻不由自主地尾隨她。
她領著他來到浴桶前。「你進去吧。」
「什麼?」他僵在原地。
「請你寬衣沐浴。」她仰著臉,嫣然一笑。
她瘋了!她這意思難道是要他在她面前赤條條地裸身洗澡?
「橫豎……我又看不見。」她似是猜透他的思緒,粉頰薄染紅暈。「你坐在裡頭,我給你渥發好嗎?」
「你要替我渥發?」他不禁失聲。
「嗯。」她羞澀地點頭。「以前我小的時候,我娘常這樣替我洗頭,很舒服的,你要不要試試?」
他啞然,喉頭乾澀。
「快,我等你。」她輕聲說道,雖是看不見,仍是禮貌地轉過身,背對他。
他知道她是給他寬衣的隱私,頓時啼笑皆非。
她是怎地?她以為他一個大男人還怕在女人面前脫光衣服嗎?別說她看不見了,就算她看見又如何?吃虧的人可是她這個黃花大閨女!
封無極嘲諷地撇唇,心頭卻莫名地湧起一股渴望,想不客氣地將她逐出房,卻更想感覺她纖長的手指在自己發間穿梭。
他想,自己一定也瘋了,否則不會乖乖寬衣踏進浴桶,毫無防備地由她擺佈自己……
「閉上眼睛。」她柔聲道,舀起一瓢水,當著他頭淋下。
熱水沖刷過他頭皮,也衝進他心窩。
她連續沖了幾瓢水,才拿起一塊肥皂,輕輕地抹上他頭皮,然後握住那糾結的髮絲,細細搓揉。
她用指腹按摩他緊繃的頭皮,緩慢地、仔細地,一分一寸都沒錯過。
「舒服嗎?」她彎身輕聲問他,溫熱的呼吸挑逗著他耳際。
他身子一僵,說不出話來。
「你要放鬆一點。」她感覺到他的僵硬,低聲指示。「你的身體太緊了,怪不得晚上老睡不好。」
「你怎麼知道?」他啞聲質問。
她歎息。「你把我從明月宮帶來這裡的一路上,幾乎每個晚上都睡不好,你以為我都聽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