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聖女御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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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你今天沒戴面具?」

  他一震,這才恍然驚覺自己竟忘了戴上一向不離身的面具,他猛然扣住月姬手腕,不讓她碰觸自己。

  但太遲了,方纔他餵藥時曾與她面頰相貼,她一定早就感覺到他臉上的傷痕有多粗礪可怕。

  「你……我讓你受驚了嗎?」

  雖然她看不見,但她比任何人都還敏銳,她會如何想像他殘缺的半邊臉?

  他咬牙,懊惱地別過頭。

  「別這樣。」她感受到他的自慚形穢,淺淺地揚起一抹笑。「我不怕的,讓我感覺你,好嗎?」

  說著,她主動湊上自己的頰,貼住他受傷的那半邊。

  他不覺顫慄,她柔嫩的肌膚怎能與他如此親匿廝磨?

  「這是……讓火給灼傷的吧?」她宛如親眼目睹,眉宇蒙上淡淡的哀傷。「一定很痛吧,現在還痛嗎?」

  「早就沒知覺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不答腔,黑眸瞠視著,彷彿凝望著久遠以前的過去,許久,他才沙啞地揚聲。「你還記得那個去搶婚的姑娘嗎?」

  「你說紅蓮姑娘?」

  「她其實便是我師父的親生女兒,而我娘便是她的師父。」

  「你認識她?」她訝異。

  「不算認識,只是知道而已。」他語氣空洞。「我十六歲那年,從我師父那兒得知他們倆交換兒女的真相,一時氣不過,主動前去找我娘談判。我要她放了那個女孩,她不肯,還說她就是要跟我師父比一比,看誰調教出的兵器更厲害。」

  月姬身子一顫。「你娘……真的那麼說?」

  他點頭,抹去臉上所有神情。「後來我忽然便發狂了,一劍殺了她。」

  她震驚。「你說什麼?」

  「你沒聽錯。」他自嘲地撇唇。「我親手弒母,連我的師父也是死在我手上。」

  殺師弒母!這就是他不為人所知的過去嗎?

  月姬屏住氣息,想像他這些年來是如何隱忍著這樣的痛苦,不禁心如刀割。

  怪不得他會老是作惡夢了……

  「我娘臨死以前,交代紅蓮一件最後的任務,要她殺了風雲莊所有的人。」

  「你是指當年風雲莊的滅門慘案嗎?原來是紅蓮姑娘下的手?」

  「是我殺的。」他冷然道。「她見到她師父死於非命,早就嚇得不知所措了,是我替她完成了這最後一件任務。」

  月姬悵然。雖然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覺到,他在木然地敘述這些過去時,心口其實淌著血。

  「那天,火燒得好旺……」他幽幽地繼續說道。「所有人都死了,沒一個活著,我想最該死的人就是我,被火燒死也很好,夠痛快……我在火場裡不停地走,不停地走,火星燙傷了我的臉,可不知怎地,我就是死不了,我想死,卻死不了!」

  他忽地緊緊擁住她,緊緊地,嘶啞的嗓音含恨、含怨,還有一股說不出的茫然。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活下來,但,她懂。

  因為每個人都有求生本能,因為人真正渴望的是生,不是死。

  雖然,他是那麼地憎厭一切,憎厭自己……

  「所以你之前才會跟我說,死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對嗎?」她側過唇,溫柔地吻他,吻他受傷的半邊臉,吻他從不曾真正痊癒的心。

  他感受到那落上臉的點點溫柔,震顫不已。「我該死的,菲菲。」

  「不,我很高興你活著,不然我便沒這機會認識你了。」說著,她又纏綿地親他的唇。

  他喉頭發酸。「你識得我,是不幸。」

  「是最大的幸福,真的,我很幸福。」她在他耳畔低語。「我只恨不能更多愛你一些,多為你做些事。無極,我還沒聽你真心笑過呢,我好想聽……」

  他全身緊繃,將她柔弱的身子,呵護在自己懷裡。「我會笑的,等你好起來,我便會笑。」

  也就是說,她這輩子是聽不到了。

  月姬頹然斂眸,默默地在心裡品嚐著絕望,但她嘴上不說,就算眼裡滾著淚花,仍是故作堅強地笑著。

  「那我們打勾勾,等我……好起來,你一定……要笑……給我聽。」嗓音在封無極耳邊逐漸破碎。

  他咬緊牙關,很清楚她又即將暈去,而這一回,也不知能不能再醒來。他知道她一直撐著,因為答應過他會努力活著,所以她用盡了每一分意志,他好心疼,也很害怕,不知她還能這樣在生死間掙扎多久,也不確定自己還能承受幾回如此折磨。

  他只能堅強著,不哭不怒,勾住她手指,搶在她昏迷前深情許諾──

  「我答應你。」

  ***

  他是否不配擁有她?

  因為他殺太多人,造了太多罪孽,所以上天才要奪去他唯一的真愛,懲罰他?

  但若是要罰,為何死的人不是他?為何要他親眼目睹自己心愛的人一天天地衰弱?

  她清醒的時候愈來愈短,總是跟他說不上幾句話,便又陷入昏迷,他總是驚懼著,害怕這一次便是永訣。

  若是她死了……

  封無極驀地全身顫慄,手握成拳,放在嘴邊用力咬著。

  他不能哭,不能崩潰,還有希望的,她答應過他,會努力活著,他要相信她,必須相信……

  她不會拋下他一個人,絕對不會!

  他咬著自己的手,拚命咬著,咬出牙印,咬出鮮血,卻咬不去心下的絕望。

  忽地,有人敲門。

  他悚然,急忙鎮定心神,嚥回喉間的酸苦,板著臉,漠然迎向走進房來的齊非。

  齊非沒跟他說話,默默地為月姬診脈,蹙著眉頭,不知思索些什麼,封無極見他遲疑不決的神情,心下更是黯然。

  他將齊非拉到門外,遞出一把刀鋒銳利的短刀。

  「這給你。」

  「給我?」齊非愕然。「做什麼?」

  「菲菲合眼的那一刻,你馬上用這把刀刺進我後頸,那是我唯一的罩門。」封無極沉聲交代,語氣不帶遲疑,也無絲毫感情的變化。

  他說話的神態,就好似只是輕描淡寫地問今天天氣好不好?但他可是要人取自己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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