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能拖得久些,還能保有一線生機,得到救援。
「你以為明月宮的人會來救你嗎?」他彷彿看透了她的念頭。「別傻了!就算她們真能循線追來,也只是徒增傷亡而已。」
那倒也是。
月姬承認,若是一對一,明月宮內沒一個是邪王的對手,但若能令十二金釵組成天女散花陣,或者她與其他六位聖女結成北斗七星陣,或有與他一戰的可能。
「你一個人死不夠,還想拖其他人下水?」他又看穿她心思。
唉,說的不錯,根據明月宮多年收集的情報,邪王武功確實深不可測,不容小覷。
月姬再度駁回自己不切實際的奢望。
她垂下頭,藏在衣袖裡的手指顫抖著。難道她真的逃不過一死?
封無極的嗓音又響起。「若是我真的刑求你,你打算怎麼辦?」
「我……沒法子。」
「沒法子?」他似乎訝異她如此坦白。
「若是真的熬不了苦,我唯有自盡一途。」她澀澀低語。
「自盡嗎?」他冷笑,語氣裡有股微妙的意味。「你以為尋死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嗎?」
她一怔。
「人要生下來很容易,死卻很難。」他語帶嘲諷。「就算明知道遇到的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還是忍不住求饒。」
他是指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嗎?
月姬咬牙,胸臆怒意陡生。「你覺得殺人很好玩嗎?你真以嗜血為樂?」
氣氛瞬間僵凝,片刻,他才不帶情緒地揚聲。「你生氣了,終於明白站在你面前的是個萬惡不赦的魔頭了嗎?」
她不語,掐握掌心。
「別以為自己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聖女。」他平板地繼續。「你以為你手上便沒沾染血腥嗎?這些年來,你們明月宮殺了多少我們教裡的兄弟,難道他們就不是『人』嗎?」
她一震。
「我們這些邪道中人殺人就是無惡不作,你們這些正道中人殺人就是鏟奸除惡──是吧?」
「不是的。」她啞聲否認。
封無極皺眉。「你說什麼?」
「我說不是的。」她沙啞地低語。「我們……都有錯。」
「……」
***
他又不說話了。
不說話的人總是特別令她費猜疑,因為她無法從聲調語氣的變化揣測對方的心思。
月姬原以為自己惹惱邪王后,他會一劍斬了她洩憤,但他卻只是說晚上要在此處紮營,就自顧自地丟下她去尋木柴生火。
他甚至不以繩索捆綁她,限制她行動,顯是對自己的武功十分有信心,不認為眼盲的她有辦法逃出他手掌心。
她該為他的自恃甚高而欣慰嗎?月姬自嘲地牽唇。
經過審慎評估,她還是決定不做徒勞之事,免得更激怒他。
她坐在柴火邊,溫暖自己微微發冷的身子!雖然春天來了,入夜後依然是春寒料峭。
他不知從哪兒打來一隻野雞,烤得香酥軟嫩,塞了一隻雞腿給她。
「謝謝。」她接過,小口小口,很秀氣地咬著。
不知怎地,她能感覺到封無極正默默觀察她的吃相,甚至可以想像他嘴角扯開一抹譏嘲。
她忽然有些食不下嚥,吃完一隻雞腿,便不吃了,手上油膩得緊,她遲疑良久,還是忍不住問。
「請問有水洗手嗎?」
「什麼?」
「我想洗手。」她略微不安地攤著油油的雙手。
封無極瞪她,半晌,迸出一聲諷味十足的短笑。「你命在旦夕,還不曉得能不能平安度過今夜,居然還介意自己的手乾不乾淨?」
「我……」月姬無奈,她也覺得自己的顧慮很可笑,但沒法,她素來便愛潔。「沒有就算了。」她吶吶地回話。
「拿去吧!」他拋來一個水壺。
她聽聲辨位,不一會兒,便摸索到水壺,倒了一點水在手上,衝去油膩,原本也想順便喝一口水,但想到如廁的不便,還是算了。
「對了,你今天好像還沒喝水,順便喝一點吧。」他正巧也想到此事。
她頓時尷尬不已,粉頰淡淡染紅。
「怎麼?」他奇怪地問。
「我……我覺得還是別喝水比較好。」
「為什麼?你怕我下毒?」
「不是的。」她忙搖頭。「你要對付我,方法多的是,用不著特意在食物裡下毒。」
「那為何不喝水?」
「因為……」她咬唇,窘到極點。「我覺得不是很方便。」
「什麼方不方便?」封無極疑惑,驀地,恍然大悟。「因為你不想在我跟前如廁?」
「你──」她臉頰爆紅。他可以說得再白一點!
他大笑。
她聽著那笑聲,玉手不覺揪住裙擺。
終於,他停住笑聲。「你真是個奇女子,月姬。」
奇女子?這「奇」肯定不是傳奇的奇,而是奇怪的奇吧!
她懊惱地撇嘴。
封無極注意到那一撇,眼底興味更濃。
這女人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以為她會驚駭得舉止失常時,她卻冷靜異常,以為她要正氣凜然地發作,她卻又柔順認錯。
她的種種舉動令他驚訝,胸膛奇妙地鼓動。
一思及此,封無極倏地擰眉。他不喜歡方才掠過腦海的念頭,好像他對這女人多有興趣似的,雖然她的確挺有意思。
「我們今晚真的要露宿在這裡嗎?」她忽然輕聲問。
他定定神。「怎麼?大小姐不習慣?」
「不是,我只是想……會不會有野獸?」她又臉紅了。
他瞇起眼欣賞。「野獸會比我這個魔頭還可怕嗎?」忍不住打趣。
她默然,身子忽打了個冷顫,伸出雙臂環抱住自己。
怕他侵犯嗎?
封無極冷嗤,心緒莫名一沉,刻意移到她身邊。
她察覺到他的逼近,臉色微白。「你想做什麼?」
他不吭聲,右手掐住她下巴,手指捏弄著她細緻的肌膚。
她臉色更白,氣息也變得急促。
他低下頭,熱氣吹在她臉上。「你害怕嗎?月姬。」
她咬唇不語。
他更用力掐她。「怕嗎?」
「我怕……又如何?」她從喉間逼出嗓音。「你若真想對我不軌,我也只能……」
「自盡。」他主動接口,語氣輕柔而危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