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聖女御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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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究竟是誰?

  他茫然四顧,終於發現了,淒冷的夜色裡,她跪在地上,雪白的容顏哀傷地對著他,眼角靜靜地流下一顆剔透的淚。

  為何流淚?害怕,或悲傷?

  他怔怔地望著她。

  「封無極,我拜託你,停下來好嗎?」她沙啞地祈求。

  停下來?停下什麼?

  他垂下眼,對上自己手中那把染血的劍,劍刀在銀月掩映下,閃著懾人的邪光。

  而劍下,那個華山派的女徒弟顫抖地伏在地上,蒙住自己的頭,絕望地等待不可抗拒的死亡。

  他看了看那女徒弟,又看向坐倒在地的月姬,不知怎地,胸口一陣空落。

  真沒意思,這樣的殺伐,太無趣……

  他索然擲劍。「你走吧!」

  「什、什麼?」華山女弟子倉皇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懶得多看她一眼。「趁我還沒改變心意前,快走。」

  確定自己沒聽錯,她如蒙大赦,軟著腿踉蹌地奔向自己的坐騎,匆匆離去,一刻也不敢多留。

  確定她遠離後,月姬鬆一口氣,掙扎著想起身,足踝卻一陣強烈刺痛,她這才發現自己扭傷了,伸手揉撫微腫的傷部。

  封無極來到她面前,漠然注視她。

  她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無神的眼眸仍隱隱融著淚光。「你,還好嗎?」

  「什麼?」他一愣,沒料到她會這麼問。

  「你有沒有受傷?」

  她問他……有沒有受傷?

  封無極驚怔地瞠目。「為什麼這樣問?你想乘機逃走嗎?」她是否暗中期盼他傷勢沉重?

  「我看不見,腳又扭傷了,要走也走不遠。」她低聲自嘲,偏著頭,像是在細細傾聽什麼。

  「你做什麼?」

  「你的呼吸,好像平靜許多了。」說著,她放鬆似地微微一笑。「你知道嗎?你方才激動得很可怕。」

  他驀地擰眉。這還用她說嗎?他是邪王,當然可怕了!事實上,她根本不應該在他面前笑,她應該跟那位華山派的女弟子一樣駭得趴伏在地。

  但她沒有,她面對他,就像面對任何平凡人。「謝謝你饒過了最後那位姑娘。」

  「你……謝我?」

  「嗯。」

  「為何謝我?」他火了,聲調微微飆高。這女人,也太教人出乎意料了吧?

  「因為我請你罷手,你便罷手了。」她啞聲道:「你知道我感到害怕,對嗎?」

  他瞪她。

  她當然會害怕,但他之所以罷手可不是因為她,而是……

  而是什麼?

  封無極發現自己也捉摸不太出來。

  「你本來也不想殺他們的,是因為他們認出我的身份,你才決定痛下殺手,對嗎?」她又細膩地猜中他心思。

  他又氣又急,胸海波濤洶湧。

  「雖然我不能贊同你的做法,但我知道,你其實是為了維護我的名節才──」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他飛快地駁斥。「我高興殺人便殺,不高興殺便不殺,跟你沒有關係!」

  她愣住,半晌,才柔順地點頭。「是,跟我沒有關係。」

  話雖這麼說,她的臉頰卻淡淡地、浮上一抹不明所以的暈紅。

  ***

  許是她哪裡又惹惱了他,接下來一路上,除了必要的吩咐或詢問外,他不再和她交談,悶頭趕路。

  隨著日子過去,路況逐漸崎嶇起來,月姬猜想兩人已進入天山山區,她用心感受著聲音和氣味,在腦海裡描繪週遭的一景一物。

  氣溫較山下涼了許多,路上還有厚厚的積雪,某個夜裡,天空還降下細細的雪花。

  他與她在山洞裡紮營,他生火取暖,又將一件毛料的斗篷借給她。

  下雪時分,天地格外沉靜,所有雜音都讓雪花帶走了,於是她更深刻地感覺到身旁男人的氣息。

  他坐得離她很近很近,雖然並未與她肢體接觸,但她知道,只要她稍稍挪動身子,便會碰到他。

  不知怎地,她覺得很緊張,比白天趕路時與他共乘一匹馬更侷促不安。他的味道就縈繞在她鼻尖,他身上的熱氣若有似無地挑逗著她頸膚。

  她不覺攏緊斗篷,身子更蜷縮。

  夜更深了,柴火靜靜燃燒著,偶爾發出辟啪聲響。

  她無法深眠,半夢半醒。

  矇矓之際,她忽聽見一聲低微的呻吟,很輕很輕,卻震動了她,她驀地睜開眼,側耳細聽。

  她聽見他不安定的呼吸。

  破碎、短促的氣息,顯示他正沈於夢境,而且恐怕不是一個愉悅的夢。

  又一聲呻吟,然後是身體受驚似地一個痙攣。

  是惡夢。她確定,他在作惡夢。

  月姬推開斗篷,玉手緩緩往前摸索,然後凝住,猶豫著是否該搖醒他──他會不會怪她吵醒他?

  又一個痛苦的痙攣。

  她心窩一緊,終於輕輕推他。「喂,你醒一醒。」

  語方落下,她的手已被他反剪住,他反應極快,電光石火間便制住她。

  「你做什麼!」他沉聲逼問。

  「我……只是想叫醒你。」

  「叫醒我?」

  「你在作惡夢。」她指出。

  「……你怎麼知道?」他語氣緊繃。「你聽見了什麼嗎?」

  她愣了愣,轉念一想,恍然大悟。

  他是怕她聽見他說夢話吧?也許他有什麼不堪的秘密,不想令人知曉。

  一念及此,月姬胸口一融,嗓音變得更溫柔。「我什麼也沒聽見。」她說,從懷裡掏出手絹,遞給他。「你擦擦吧,你一定流了許多汗。」

  封無極瞪著那條繡著淡雅花卉的手絹,一眼即知是女兒家的手絹。帕上的花卉是她親手繡的嗎?

  不,怎麼可能?他駁斥腦子裡的猜想。她是個瞎子,哪有辦法刺繡?

  他陰沈地抿唇。自己會有此念頭實在既愚笨又無聊。

  「給你啊。」她執意將帕子塞進他手裡。

  他握在手裡,不覺捏緊。

  「你為什麼會作惡夢呢?是不是因為太冷了?」她忽又柔聲問道。

  他揚眉。「太冷?」

  「你把斗篷借給我,身上只穿著薄薄的衣衫,肯定很冷吧?」她歉意地蹙眉。「睡不好的時候容易作夢,我想你可能是因為太冷才睡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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