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喜歡哪個行程?」
「嗯,我想先打個電話。」
「Sure∼∼」當然要先打電話跟家人報備,好女人就是要懂得保護自己。鄭宇宙看關小姐拿出手機,撥通,說——
「拖吊大隊嗎?有一台Jaguar跑車停在消防栓前,請你們立刻來處理,地址是……」
「妳叫人拖我的車」
「所以你快閃吧。」
鄭宇宙目瞪口呆,大挫敗。莫非太久沒把妹,他退步了?
關娜妹催促。「拖吊大隊快來了。」
「拖走好了。」不信我有這麼弱!他繼續「盧」:「拖走沒關係,我留下來陪妳吃粥。」
是噢。關小姐回答得倒也爽快,她回頭,對那虎背雄腰的老闆喊:「哥、有人糾纏我——」
老闆提著菜鏟殺來。「是哪個想死是你嗎?」
鄭宇宙眼花頭暈,看著菜鏟在面前比來飛去比來飛去,耳朵嗡嗡作響,聽著老闆粗暴的吼來吼去吼來吼去——
「你XXXX的XXX想XX別想○○XX又○○,我可是會XXXXX……知道嗎XXX咧——」
鄭宇宙傻眼,以上,這是他聽過最長最流暢最髒的粗話,原來惹到黑道世家,想來這男的是縱貫線某堂主,女的極可能是飛什麼鳳的女幫主。不囉唆,自己BYE——
「大哥你好,晚安,BYE!」他回車內,發動汽車,春天來了,但是好寒。Jaguar很鳥地跑走了。
「那個白癡是誰?」關火旺問妹妹。
「有錢人。」
「找妳幹麼?」
她開玩笑地說:「可能想包養我。」
「包養妳」關火旺大笑:「北七。」妹妹跟那些嬌滴滴被包養的女人差太多吧?這男的白目。
「有這麼好笑?」
「那小子知不知道他想包養誰?皮癢是不是?我妹是『恐怖份子』欸。」
關娜妹笑了,對,「恐怖份子」,他們都叫她恐怖份子。「我明天有活動。」
「這次要幹麼每次聽妳有活動,我就緊張。」
「明天看電視就知道了。」關娜妹回去吃粥,將爬在地上呀呀玩的小侄女撈起,笑咪咪地逗她。「美美,明天妳可能又會在電視看到姑姑喔。」
四歲的美美嚷:「布卡、布卡……」她的偶像是卡通中國娃娃布卡。
*** *** ***
鏗!
鑰匙投入玉缽的懷抱,寂寞更張揚。
帝冠大廈十二樓百坪豪宅,屋內裝潢前衛,擺放頂級的歐式傢俱,鐘點女傭勤於打掃,吊燈下,大理石地,驕傲地閃著光。貼著腳底,冰冷透膚,孤獨便尖銳地往上刺入心中……
「唉。」鄭宇宙扔了公事包,煩躁地一路解掉衣褲,隨脫隨扔,進浴室沖澡。水聲激昂,腦海浮現關小姐爬樹時俐落的身手,和人說話時淡漠的表情。
下午四點,關娜妹不是他要的女人。可是到了晚上,她在路邊吃粥,逗弄小女孩,神態溫柔,笑容滿面,他在那雙含笑的眼睛裡,看見愛情,警覺到,關娜妹正是他要找的好女人。他熱情真誠地向她示愛,可是當她冷漠無情的通知拖吊大隊來拖車,他挫敗得像被人甩一耳光。
鄭宇宙躺在床上想——
不是她,她臭美。
我才不要冷冰冰跩兮兮的女人。
我要的是像費美裡那樣溫柔賢慧,好相處的女人。
沒錯,是寂寞太久產生的錯覺,誤會愛的訊息,關娜妹才沒那麼吸引他。
*** *** ***
太陽毒辣,曬得頭髮脹,馬路蒙塵,像沒盡頭。他又走在這熟悉的道路,夢中不斷出現,景色荒涼的大馬路。不知道為什麼,一再一再重複出現在這個夢裡,走在這條路上,他永遠走不到盡頭,不明白要到哪?目的地有什麼?為何要一直走?
於是他一次次在夢中,讓毒太陽烤痛皮膚,熱到視線矇矓。
這是夢。我在作夢。
夢中,鄭宇宙邊走邊安慰自己,汗如雨下,終於倒下,粗礫刺著皮膚,喔身體要被烈陽烤裂,口乾舌燥,恍惚虛脫,翻身,仰躺,瞪著刺目的烈陽光。很快地他會暈過去,暈過去就好了,他等著,等這個夢結束……
忽然,額頭癢,臉龐癢,咦?這次夢的不一樣。他轉過頭,訝然地看著,是她?
她趴在他的頭上方,她俯來,她沒穿衣服,他卻沒一點邪念。是她蓬鬆細軟的發,拂癢他額頭和臉龐。她的目光與他相望,他們無聲相望,彷彿看了一世紀那麼久。她柔美的身體,遮蔽住刺目的烈陽。
在那麼溫柔的目光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覺得好安心。他不明白為什麼閉上眼睛,於是聽見蟬鳴,聽見樹梢輕拂的沙沙聲,聽見山林鳥聲啁啾……然後,有個吻,印在他的嘴,軟軟的唇,銜住他乾渴的嘴……
猝然睜眼,醒來。一室黑暗,床畔空蕩。他失神地坐在黑暗中,彷彿有個偉大的神給他暗示,或者是潛意識掐住他的心魂。
他真的被這爬樹的關娜妹迷住了嗎?
夢中,她望著他,那溫柔的目光,那種安心的感覺,幾乎令他落淚……
第二章
早上,鄭宇宙走進辦公室,昨夜夢境,歷歷在目。他心神不寧,吃過助理準備的三明治,沉思一會兒,打開電腦,上網查啄木鳥實驗室。
啄木鳥實驗室,由國科會補助,高齡七十的莫高忍教授主持,帶領研究生做實驗,常發表植物病症研究論文,專治樹木疑難雜症。組織成員全是相關科系研究生,只有擔任助理的關娜妹例外,她的資料欄學歷只有高商畢業,讀商,卻在爬樹醫樹?他對這位小姐更好奇了。在實驗室的網站相簿裡,找到一張關小姐工作中的照片。
那是個陽光午後,光影在葉間閃爍,關小姐穿格子襯衫,牛仔褲,坐在大樹高處枝幹上,眼色溫柔,手拿針筒,將針頭扎入樹幹……鄭宇宙心坎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