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明!」呼喊聲響起。
他回頭察看,卻看見春嬌並未守在寶貝愛車旁,而是朝他飛奔而來。
藍天白雲之下,黃橙橙的向日葵被風吹得微微搖晃,涼風吹拂掉一身汗水,而美麗的她赤著腳,快速的朝他奔來。
多麼讓人心動的畫面!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要認為,這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這個美麗的小女人,對他的重視,居然勝過那輛跑車。
雖然腳邊躺著受傷的犯人,陳志明仍是忍不住澎湃的感動,直起高壯身子,朝那飛奔而來的女人張開了雙手。
她衝入他的懷中,氣喘吁吁,臉兒嫣紅。她仰起頭,注視著他,然後開口——
「陳志明,你這王八蛋!都是你!都是你!你看看我的車,我要申請賠償!」小嘴裡吐出的不是擔憂、不是體恤、不是感謝,而是憤怒的咒罵。她的食指甚至戳得他胸膛發疼。
美夢,破碎了。
他愣在當場。
「你聽到了沒有?所有的修理費用跟拖吊費,都要由警局支付!」她氣呼呼的說道。
他先是錯愕,接著,終於仰起頭,爆出一連串的大笑。
唉,他早該想到,和這女人在一起,是不可能浪漫到哪裡去的!
她還在戳他的胸口,再三聲明。
「陳志明!你不要以為我在開玩——」
沒理會她的抗議,他猛地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然後低下頭,在夏日的午後,笑著吻掉她所有的咒罵。
*
病房裡,氣氛凝重。
張鐵東再度做了一次X光檢查,確定受傷的左小腿裡的鋼釘沒被摔得移位,還牢牢固定住斷骨後,再度送回病房中。在這段時間裡,他都不許白秀築離開視線範圍。
護士長親自為他調好點滴,待一切妥當之後,又吩咐了幾句話後才離開。
一時之間,四個人都沒有說話,室內一陣靜默。
追回殺手之後,志明與春嬌先到警局。志明花了不少時間,偵訊那兩個殺手,而春嬌則忙著通知台中的廠商,要廠商派車過來,把她經過一番折騰、裡裡外外都被弄得髒兮兮、後輪還被射穿的愛車,盡快送去維修。
然後,他們才又一起來到了醫院,回到張鐵東的病房。
滿地的碎玻璃都被處理乾淨了,就連因扭打而散亂的床鋪,也被收拾得一乾二淨。先前驚恐危急的種種,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似的。
先開口的人是陳志明。
「我認得你。」他站在牆邊,靜靜看著張鐵東。
坐在床上的張鐵東,健碩的身軀明顯一緊。他臉色一沉,表情比先前更冷酷,幽暗的黑眸掃來,銳利得就像刀子。
那可怕的眼神,讓春嬌全身發冷。
陳志明不著痕跡的握住她藏在背後的小手。他的觀察力太強,沒有錯過她洩漏的恐懼,即使她流露出的恐懼是那麼的些微,那麼的幾難察覺。
他的視線,仍停在張鐵東身上。
「十多年前,我剛從警校畢業,參與了一項任務。那次,警方破獲一個犯罪集團,所有罪犯被一網打盡。我記得所有罪犯的臉。」他的口氣很平淡,輕鬆得就像是在談論天氣。「你是當時被逮捕的犯人之一。」
張鐵東的表情,還是那麼冷酷,只有握住白秀築的手,緊了一緊。
「在農場初次見到你,我很震驚。我的記憶跟警方的檔案,都記錄著你早已被執行槍決。」陳志明甚至還露出微笑。「問題是,我親眼看見,你還活得好好的。」
「逃獄?」春嬌的聲音,雖然低,但很清楚。
他看了她一眼。
「逃獄會留下記錄。」
「易容逃獄?」她小聲的咕噥著。
「那是電影才有的情節。」
「他砸錢在監獄裡找到人,交換了身份?」
「你電影看太多了。」
「那……」還有什麼可能性?
陳志明的視線,再度回到張鐵東身上。
「你不是犯人。」他做出結論。「你是那樁任務的臥底,任務成功之後,警方銷毀了你的一切記錄。」
「這是你調查出來的?」張鐵東第一次開口。
陳志明搖頭。
「這是我的推論。」他知道張鐵東在擔心什麼。「警方這邊並沒有留下任何關於你的記錄。」要是懷疑張鐵東是個罪犯,他根本不會讓春嬌接近張家的有機農場。
張鐵東的眼微微一瞇。
那次任務成功之後,他就離開了警界。事隔多年,他也刻意遺忘那段不愉快的回憶,而陳志明見到他時,根本沒有流露出半點異狀。他與生俱來的本能,只清楚的告訴他,這個男人絕不簡單。
事實證明,他曾經賴以維生的敏銳本能,並沒有因為這幾年來的平穩日子而變得遲鈍。
「我的推論正確嗎?」陳志明微笑著問。
張鐵東不答反問。
「你是什麼時候猜出來的?」他的問題,等於是間接承認。
「第一次見到你的那晚。」
那就是三個多月之前!
這傢伙剛上任時,就知道張鐵東的身份特殊。
春嬌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居然隱瞞了這天大的事情,卻沒對她透露過半點口風。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質問,對於身為鎮長,卻對整個鎮還有不知之處,感到相當不悅。
「我不像你,未經當事人同意,我什麼事也不會說。」他聳了聳寬肩。
既然張鐵東想要隱姓埋名,不再繼續過槍林彈雨的日子,身為後輩的他,當然得尊重前輩的意願。
聽出陳志明話裡的諷刺,春嬌瞪大了眼。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說了什麼事?」可別隨便找個罪名按她頭上!
「你什麼也沒說。」陳志明低下頭來,直直看進那雙漂亮的雙眸,黝黑的俊臉上,難得的失去笑容。「但是,你做了網頁,把他們的照片,甚至住院消息全都放在網路上,不但任人瀏覽,還大肆宣傳。你不只拍照,還公開張鐵東的姓名、農莊全名,部落格又連結到鎮公所的網頁,任何人只要有心,都能輕易找到這裡來。」沒了笑意後,他的眼神裡透出強大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