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有著沒看走眼的篤定、即使她認出依巧那件在法國買的紫色花裙,卻還是自欺欺人地這樣想著。
第五章
與其說單純、沒有心機,像張依巧那樣的女孩子……還不如說是自私。
這幾天,初桐望著常跑補習班、美其名是來找她、實際上卻是來製造和沈緯相處機會的依巧,覺得可笑極了。
也礙眼極了。
尤其是看著依巧那宛若沉醉在戀愛當中的甜美笑意,她便益發覺得厭惡。
若依巧知道方順頤這陣子就在這附近代班,不知道她會不會收斂一點?
還是在她天真的認知裡面──她和沈緯只是很投緣的「朋友」罷了?
她真以為,所有的人都是瞎子,看不出她跟沈緯之間的曖昧嗎?就算單純是朋友,能夠這樣毫不避嫌地隨性打鬧嗎?
多難看啊。
初桐一方面氣她的舉動,賭氣地巴不得讓方順頤自己看看他交往這麼多年的女友是個怎樣的貨色。
可一方面,又希望依巧只是一時地愛玩心態,不是對沈緯認真,希望在她醒悟之前,方順頤都不要知道這件事情。
可惡,這種人最差勁了。自己做錯事情還要累旁邊的人陪著擔心忐忑。
「桐桐,中午一起吃飯怎樣?」
沈緯上課去了,張依巧黏了上來,問著。
「我下午沒課,待會就要回家了。」她沒看她,逕自收著東西。
「阿順這幾天去南部看他媽了,下星期才會回來。都沒有人陪我。」依巧撐著臉蛋,意興闌珊地道。
「你找沈緯啊。」初桐冷冷地回應她,壓根沒打算隱藏帶酸挾刺的口氣。
她還有想到方順頤啊?可真是不簡單。
依巧還不至於聽不出她的態度是在暗示著什麼,臉色微變,緊抿著唇,然後問道:「初桐,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初桐也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話,乾脆把事情挑明了說:「你最近不是都跟他不錯嗎?」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算不上是理性的,她的情緒正莫名的高漲,恨不得現在將依巧臭罵一頓好消氣。
可她知道自己仍是好彷徨、好為難的──
到底……自己這樣的觀感、這樣的論調是對抑或是錯?而她的怒氣,到底是針對「依巧的不忠實」,還是在為方順頤叫屈?
她是氣依巧,還是心疼方順頤?
她還在疑惑著,但這樣的情緒一旦發洩出來便很難收回。
依巧眼睛因氣憤而瞪得老大,提高了音量。「我不能交朋友嗎?不能交男性的朋友嗎?為什麼我跟他說個話你就要用那種譴責的目光看我?」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方順頤在場,看到了會怎樣想?」
她冷哼一聲。「對,他會生氣,那又怎樣?他根本就是個老古板,跟你一樣不通人情!我又沒有做錯什麼!」
「重點不在你錯了與否,是在於別人的感受!你為什麼就不能多為別人想想?想想別人如何為了遷就你而讓步,再想想你是怎樣的對待別人!」
方順頤很努力、很拚命地希望能夠讓你過好日子,不希望你受一點點委屈,他這點心意,連我這個局外人都能感受得出來,為什麼你不能?
她冷淡的笑意更深了,語氣既尖銳又酸澀。「聽起來你挺同情阿順的嘛,三兩下就偎到他那邊去幫他說話了。」
初桐沉下臉,那尖銳的聲音讓她覺得很受不了。
「我們就事論事,你不要亂扯。」
「誰知道你們之間有沒有怎麼樣!人家說朋友是最常見的第三者,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扮豬吃老虎!」
「張依巧你不要太過分了!」
她跟方順頤一直是相敬如賓,即使她心裡對他真有那些不一樣,她還是很知分寸的跟他保持距離。
哪像眼前這位大小姐?大剌剌地怕是人家不知道她交了「新朋友」似的成天你儂我儂。
「過分的是你!對,我喜歡沈緯,那又怎樣?他在乎我、關心我、把我擺在第一順位,不會讓我覺得委屈寂寞,我就是喜歡他,你去跟方順頤告狀啊。」
初桐望著她,覺得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一張臉比眼前的她更可憎了。
面對這樣的人,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只是擠出一聲冷笑!
「我憑什麼告狀?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以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樣無恥。」然後,將東西掃進手提袋,轉身離開。
我喜歡他又怎樣?我為他說話又怎樣?
我欣賞他、敬他的上進、重他的氣度,他在我心裡早巳佔著很重要的位置。
所以我忌妒你──這樣只會耍性子,沒有一絲體貼、溫柔的你,為什麼配擁有他?
而……為什麼有了他還不夠?
這是她們第一次的爭吵,也是初桐第一次和女孩子爭吵。
她覺得好無助好疲累……希望能夠將身子的重量歸零,往那個繫著她的心的那人而去。
***
「碰」的一聲巨響,將方順頤帶回現實。
他因為那突如其來的聲響而坐直了身子,看著前頭踢倒紙箱的小孩,意識到自己還在火車上,忙抬手看時間。
幸好,沒有過站……他只睡了二十幾分鐘而已。
他鬆懈了下來,肘抵在椅旁的扶手,撐著下巴,靜靜地望著外頭。
四周圍持續喧鬧著,往下一站去的火車緩緩發動,外頭的景致也跟著奔跑了起來,他的眼睛,因想起了什麼而溢著醉人的溫柔,而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像是情不自禁的微笑。
他方纔,在短短的二十幾分鐘內,作夢了。
夢見了她──言初桐。
他夢見自己擁著她,如他所猜測地,他輕易便將她環在懷裡,他的鼻尖,正巧能夠輕觸她蘊著淡香的秀髮。
夢裡的他極度希望……不要醒。
他不應該因為這樣的夢境而感到快樂,他是一個有女朋友的人,真的不應該多想其他。
但……或許是因為處在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吧,讓他突然有那股任性放縱自己的思緒往初桐那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