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有些事情實在不是單就一些線索和細節就能夠全盤瞭解的,她這個局外人實在不應該自以為是地為任何一方抱不平。
依巧雖然有時候比較孩子氣、有些任性,不過也是她多年的朋友,她不應該以任何理由扯依巧後腿。
採取沉默吧。
就像依巧在抱怨感情路不順的時候,她從沒有袒護任何一方那樣,此刻的她,什麼都不用說,說了也是自討沒趣。
「好了。」方順頤二度將診療椅椅背升起,以輕快的語氣宣佈道。「子寧很勇敢喔。」
「有獎品嗎?」
原本還因為疼痛而極度哀傷的小不點,一聽到稱讚,馬上亮著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方順頤。
「你妹妹真有趣。」方順頤站起身,笑著摸了摸小不點的頭,一邊這樣對初桐說道,並好奇地問:「你有幾個兄弟姊妹?」
「一個哥哥、一個姊姊、除了寧兒還有一個妹妹。」
方順頤笑著。「這麼多哥哥姊姊,子寧一定很幸福。」
「她呀,被寵壞了。」初桐有些寵膩、又有些無奈地看向奔去後診室翻漫畫的小不點。
「可愛天真的女孩子……大家也比較不忍苛責吧。」
初桐不是聽不出來他在影射些什麼,但無意道破,只是微笑,掏出小不點的健保卡交給他。
「要刷健保卡對吧?」
「對,等我一下。」方順頤坐到電腦前面。
初桐靜靜地看著他側面的臉部線條,突然一個衝動地開口:「我原本以為你會是個溫和的人。」
話一出口,她馬上就後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樣的話很不得體哪!好似說他是個人面獸心的惡魔一樣。
「我怎麼了嗎?」他看向她,有些震驚地。
難道他做了什麼事,讓她覺得不高興嗎?
「不,你沒有怎樣。」她被他的直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你頗有個性的,不是我想像中那麼願意輕易妥協。」
方順頤望著眼前這個一邊解釋一邊微笑的女子,突然意識到她那美麗的笑容似乎是用來掩飾她的不安與忐忑的……
她有些緊張,卻不笨拙。
還不認識她的時候,她看起來是這麼不可親,渾身都是千金小姐那種高不可攀的氣息,像一朵帶刺的鮮紅玫瑰。
可當他開始同她接觸,才發現她那股充滿著自信、卻又帶著點彆扭的模樣是多麼有趣。
她落落大方的身段很迷人,但心有膽怯的她也同樣讓人心動。
她的論調、她的笑容、她的敏銳,讓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帶著欣賞的意味。
「我說錯了嗎?」看他不說話,只是笑,初桐不禁心頭又是砰砰兩下。「難道你是個不與人爭、和平為上的人?」
「不,我不是。」他以極輕卻又是極為肯定的語調說道。
他從不同別人談論自己的個性,更不喜歡別人用那種「我很明白你」的那種態度來面對他、剖析他,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承認了。
他毫不迂迴的坦承反而讓初桐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嘖,她管這麼多做什麼?方順頤是個怎樣的人關她什麼事?
可是他好像不覺得她這樣的問題很無禮,反而覺得她很有趣的樣子耶……怎麼會這樣?
可能是因為我是依巧的朋友,所以他對我比較容忍吧?
初桐這樣想著以安撫自己過度雀躍的心。
「你會在這代班多久?蘇醫師回來以後你就不會在這裡了吧?」她接過他遞上來的健保卡,決定換個話題。
「蘇醫師他有考慮讓我在這邊繼續做下去……我還不確定,目前好幾個診所在跑。」
「你想留在這裡吧?」
「嗯,這裡的薪資比較高,上班時間很完整不會斷斷續續的,又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他的聲音是一貫的平靜輕柔,不見情緒。
「但是?」她很自然地為他接下去。
他笑了,想了下才道:「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的。」
地雷!又踩到地雷了!
初桐臉色微微一變,她最忌諱同他談到依巧的任性、依巧的不諒解、依巧的驕縱……這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同他一起數落依巧的不是?這難道一個朋友應該有的行徑嗎?
「我不會再繼續說下去,你不要一臉防備的模樣。」方順頤仍是笑著,將雙手交握放在桌上,抬頭看她。
「我只能說,喜歡什麼,想清楚了,就去把握它。」她低頭將皮包拉鏈拉上,身子轉向門的方向,轉頭看向他。「這是我當初對喜歡上你的依巧說的。」
心有點酸,就任由他酸吧。
她雖然心疼他處處忍讓,可那終究是他和依巧之間的問題,他們若打算繼續走下去,便理當去克服去解決。
這個男人……不會是她感情的依歸。
「什麼時候再來?」小不點放下漫畫,乖乖跑到她旁邊。
「等你牙齒又蛀了的時候。」初桐笑笑地說道,然後轉頭對方順頤道了聲謝,便牽著小不點離開。
「嘩,方醫師,那是個大美人耶,你怎麼桃花運這麼好?」一旁剛忙完的小週一邊擦著手一邊揶揄地說道。
「那只是個朋友。」方順頤輕聲地回答。
朋友……
這兩個字該如何界定?他知道自己欣賞她、被她的聰慧所吸引,那他們之間還能稱得上朋友嗎?
第三章
還沒走到教師休息室,言初桐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笑聲,似乎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像是銀鈴般清脆地笑著。
然後,印入眼簾的,是坐在她位置上的張依巧,和一個背對著她的男子,兩人正在談天。
那男的不知道正在描述些什麼,依巧笑彎了眉毛眼睛,一手捂著唇,一手輕拍了下他的手臂。
這是什麼?打情罵俏嗎?
「桐桐!」依巧眼尖地看到了她,揮著舉高了的手,同她打招呼。
「嗨,言老師。」那男的轉過身,用那個初桐始終不喜歡的笑容對著她。
沈緯,長得是不錯,但她始終不喜歡他那臉上掛著的輕浮樣。他是重考班的國文老師,據說是專門開黃腔避免學生睡著、以下流低級的口訣幫助學生記憶的那種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