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那些你不要放在心上,」她輕快的轉了一圈,「你瞧,我已經沒事了,而且我還很感謝你把我帶到那個家裡去,讓我又碰見陌,你對我下毒,一定有你不能說的苦衷是嗎?」
「對你的頭!」穹蒼氣得很想一把把她不知道是裝了稻草還是泥土的腦袋擰下來。「我是利用你要來牽制百里陌,我不相信你這些日子裡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沒想透。」他不介意把瘡疤再揭開一遍,儘管瘡疤裡面臭得流膿。
「大哥,你明明是那麼好的人……」
「閉嘴,我是壞人!」
「可是你救了我,還賺錢養我……」她快泫然欲泣了。
穹蒼的太陽穴拚命鼓動,嘴角扭曲。
在這女人面前為什麼要扮壞人這麼困難?
「……別哭。」
話才出口,他如遭雷擊,氣餒得不得了。
真娘的,為什麼人要是感情的動物?當初他不該用這破綻百出的計畫去收買那群響馬,然後把人帶進了百里家,一顆手上棋子左右了他的悲喜,竟然把自己的心也賠了進去。
是他從小就寂寞太久了嗎?
起初,他不是一個人的,起碼在六歲以前的他還有個娘。
然後大水來了,每年都要氾濫的黃河水沖垮了他們賴以為生的幾畝荒田,娘帶著他一路行乞,說是要來投靠他的親爹。
那時候他才知道他是有爹的。
可是還沒到京師娘就因為營養缺乏、身心俱疲,撐不住撒手人寰了。
死的時候只剩下一副骷髏般的細小身子,因為就算只要到半碗乾飯,她也會說她不餓,要到半張面皮,也說她肚子撐得很……
小小的他連張草蓆都張羅不到,只能當著三伏天的酷暑跪在街上把自己賣了,用賣來的銀子葬了母親。
他默然回神,發現自己的手在拂淨小小的手心裡。
他記得娘的手心也有這樣的溫度——
「大哥,你不是說過從小到大都沒有參加過喜宴,沒吃過流水席的菜,前面正在宴客,一堆好吃的東西,我們一起到前面去,我把你介紹給我娘還有其他姊姊們你說好嗎?」
穹蒼冷酷的把手抽了回來。
「我可不是來湊熱鬧的。」這丫頭越來越大膽,莫非是被百里陌寵壞了。
「那……」
「我要你跟我走。」他冷酷的笑像獅子要吃大餐前的樣子。
「走,去哪?」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穹蒼實在後悔剛剛應該一個手刀下去把人扛走就是,居然還跟她扯了一堆廢話,這下要耍凶狠也耍不出來,根本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百里陌什麼都沒有對你說嗎?想不到他把你守得這麼緊,他很緊張你啊?」
「大哥,你講什麼我都沒聽懂?」
「你是我的人質,我要拿你來要脅百里陌,聽不懂嗎?」他真是有夠失敗的惡人!終於成功看到拂淨唇上的粉色變成白的,「嚇到了吧?」
「大哥,為什麼?」她點頭。
「因為我跟他有筆陳年舊帳非要算清楚!」他面有戾色,眼清寒。
「不管有什麼誤會大家坐下來好好談不是很好?」有什麼事情非要逼迫到動刀動槍擄人不可呢?
她那疑惑的表情穹蒼很熟悉,他幾乎要被說服了,不過就霎時藏在袖子下的手刀往她細膩的後頸劈下,拂淨吃痛倒了下去。
穹蒼早就準備好的雙手穩穩的抱住她,他就是沒辦法面對她無畏清澈的大眼,要成大事,就必須心狠手辣,婦人之仁只會壞事而已!
早已繫上留言的流星鏢在他起身往圍牆躍去的同時,釘上人來人往都會經過的甬道。
他就不信百里陌一旦看到留書,不會拚了老命趕來才怪!
拂淨就是他有恃無恐的保證!
*** *** ***
五子坡。
五子坡不過就距離荷水縣不到十里的一個小坡,為了行路旅人方便,山坡的下面還有人開了家茶水坊。
說坊,充其量也就三、五茅草搭起來的破草寮,擺上幾張木頭或長凳當作椅子火火紅紅的供應起茶水來,簡陋的茶食賺些銅錢過日子,雖說不起眼,可過路人來來去去生意還算熱絡。
穹蒼挑的是上了坡的灌木樹林,他幾乎剛放下拂淨喘了氣,百里陌已經隨尾到來。
「你對她做了什麼?」看著全無反應的拂淨倒地,百里陌越形冷冽。
「你不用擔心她,再怎麼著,她也當過我幾年的護身符,我要的人是你!」穹蒼居高臨下,清狂而肆意。
兩人目光在空中如刀劍交錯,空氣凝結,一觸即發。
「我不知道你要什麼?可是你太無理取鬧,我要好好教訓你!」百里陌放下他的「飛仙」翻飛手掌。
「百里陌,就算你赤手空拳我也不會感激你什麼的!」就算心理清楚的知道百里陌是看他用不慣兵刃也改為空拳,可他不領情。
決戰攸關人命,他沒有百里陌的無聊仁慈。
「看好了,這是第一掌,上窮碧落下黃泉。」百里陌左右掌心對峙,如十指蓮花,腳踏魁星步,「我要取你湧泉跟會陰。」
穹蒼沒想到百里陌這麼托大,竟然把招式告訴他,他不禁一僵,倏地用力甩頭惱怒叫囂。
「少看不起人了!」
虎虎生風的拳聲破空朝著百里陌而去。
他沒有費力去擋,縱橫捭闔間,魁步走罡,「注意了,第二掌,萬天飛蝶雙飛翼,我要取你氣海、曲池。」
穹蒼體內真元翻騰,掌氣快意,閃躲之餘招招也直取他身上要害,說是這般偏偏連百里陌一片衣角也構不到。
「小心了,第三掌,紫冥殘月共人間,注意命門!」百里陌低喝,招式未老已森冷如劍,看似攜無窮殺機卻只是輕輕拂過他。
穹蒼只聽見自己衣袂飄帶颯颯作響,以為自己小命休矣,哪知道瞬間百里陌剛才如流星飛騰的身體已經在幾步之外,他手裡拿著幾片藏青色的布屑,這驅使得他低下頭去看,沒錯,命門氣海會陰曲池這幾處大穴的布料都被摳走了,他驟生涼意,肩膀劇烈顫動,喉嚨卻痙攣得擠不出半點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