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皮厚肉粗有什麼好擔心的!」百里鳴彧還在狂吠。
勾曦玉瞪他一眼,順便指使,「你啊去讓人端水到大哥院落去,越快越好!」
「幹麼對他那麼好……」老婆有令,焉敢不從。
「不必,只是小傷。」百里陌淡淡回絕,他的音量依舊維持著低沉渾厚,丟下幾個字轉身回他自己的院落去了。
一直尾隨的梧桐在三個人之間瞧來瞧去,這會兒看見大哥走了,帶著歉意點點頭趕緊跟上百里陌。
「我就說好心被雷親。」有氣無力的聲音。「我說……小曦,大哥會不會是覺得家裡沒溫暖才不回來的?」
「大哥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勾曦玉嘴角含笑,知道老公鑽什麼牛角尖了。
「他從來沒用過那麼凶的口氣跟我講話呢。」原來是心靈受創了。
「受傷的人誰脾氣會好了?」
「我馬上去叫木蘭過來。」
嘴硬心軟的人立刻想到百里家的那個苦命大夫;連城木蘭的苦命在於他三生不幸的認識這幾個兄弟,每回家裡有人出事,他鐵定只有乖乖抱著藥箱來報到的份。
百里鳴彧用大拇指撫過妻子面頰。他好不容易從勾心鬥角的金鑾殿上溜回來陪老婆喁喁細語,卻殺出個程咬金來。
偏偏這程咬金還不能當作沒看到!
「我會去照顧大哥的,你早去早回。」
勾曦玉老家開的是道館,對跌打損傷經驗豐富得很……雖然那麼大一條口子一看就知道是刀子砍的,原來這年代跟她那個年代其實差別不大,混江湖的下場不管白道黑道身體不是傷就是疤,沒一個是完整的。
「我用飛的,一下就回來。」
百里鳴彧作勢飛去,依依不捨後提氣點足躍上黑瓦,翻牆出去了。
宅子太大有一點麻煩就是出門不方便,總要繞上那麼大一圈,會輕功的好處就是當小偷還滿方便的。
看著不忘回頭拋個香吻給她的老公,勾曦玉好笑的搖搖頭也向灶房走去。
片刻後。
想當然耳,一聽說在外遊蕩不歸的主人回來了,這是大事,本來空寂如死城的院落突然鑽出來許許多多的人頭。
「叫他們都出去,吵死了!」百里陌可不領情,一聲獅吼把刻意想表現勤快的僕役丫鬟們給吼出他的藻冕樓。
回來就是想求個清靜,要這些人來做什麼?!
「很久沒回來,連脾氣也變壞了。」
本來在茶樓跟人家聊是非順便談生意的百里雪朔被老二抓了回來,他可不吃這套,下人端上的茶他端起來就享用,二郎腿蹺得老高。
他們家老大又沒指名道姓叫誰滾蛋,他皮皮的當他的三爺,就不信有人敢把他扔出去!
百里陌用下人送進來的熱水跟巾子抹了臉,環顧這仍舊保持著窗明几淨的樓。
「我累了你們也出去吧,有事改天說。」
想不到槍頭這麼快瞄準他……
「老二說,是因為我們這個家沒給你溫暖,你才不想回來?」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聽到。
百里鳴彧點頭如搗蒜。
「如果你們兩個肯立刻出去,就是給我萬分溫暖。」由心裡透出來的疲乏再也不想掩飾,百里陌說道。
啊,人家都這麼說了,難道還要厚著臉皮繼續廝混下去嗎?
兩扇樸實的木門當著被許多人拱在手心哄著疼的主子面砰然關上。
百里鳴彧搔頭,眼睛死瞪那扇再也沒有動靜的門。
「有問題。」
「問題很大。」三爺有同感。
往常那個沒脾氣的百里家長子端的是神采飛揚,意氣飛湍,開口不是滔滔不絕的江湖逸事,要不就是攜朋喝友,這次,好久不見形於外的怒氣,嘖嘖,一定有事,要不然他把頭擰下來給人當毬踢。
一個逮人。
一個負責盤問。
被包抄的梧桐像受驚的兔子。
他可沒想過陌大哥的兩個弟弟也會武。
「小兄弟我們見過嗎?」不愧是奸商,懂得迂迴。
「我這兩年才跟在大哥身邊。」
換言之就是沒有。
「他走到哪你跟到哪?」
最好是連褲帶都結在一起,這樣要問話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是當然!」
「最近一個月你們去了哪?」
魔掌伸出來了。
他講了兩個西邊水寨名稱。
「再往上推一個月呢?」
梧桐毫不遲疑又說了一個陰森森的名字,外加一聽就感覺不是好東西的派會名稱。
百里鳴彧的眉頭開始打結。
「他腿上的傷又哪來的?」
不是老王自己賣瓜,他大哥的武藝名列武林榜前三名,兵器譜上名列第二,這武林榜與兵器譜數百年來信譽卓絕,江湖人物沒有誰敢隨便去質疑它的可信度,他大哥的崛起又是這般轟動,名列第三不是第一或第二的原因,在於書寫武林榜的傳人點金筆在幾年前宣告失蹤,這些年來一直沒有更新所造成的。
「今天狠剿陰山五寨被對方的關山刀砍中的,你們知道他們多小人嗎?五個人對付大哥一個,大哥啊把他們追到山澗峭壁一直逃……說起來,大哥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不是他武功不好,你們千萬不要誤會。」一談起輝煌戰績,梧桐年輕的眼睛亮得像夜裡升起的第一顆星。
是個誠實的孩子。百里雪朔暗忖。
不過他那向來把正義擺中間的大哥,怎麼越聽越像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顯然把每個字都聽進耳朵裡的百里鳴彧也有同感。
「除了這些,你跟他同住同寢,我大哥都沒有怪異的舉動嗎?」
梧桐有些支吾,「你們……問這些做什麼?」
「我們是兄弟,難道會害他不成?」
「誰知道,兄弟鬩牆也不是新鮮事!」
「看你年紀小小,心眼還滿多的嘛。」百里雪朔逼近。
「其實也沒什麼……」嘴裡說什麼的人感覺到一股壓力。「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哥一到夜裡,總是一個人坐在黑黑的屋裡,黑燈瞎火也不睬人。」
「每天?」
「幾乎是。」
百里雪朔用食指朝著百里鳴彧勾了勾,然後開始咬起耳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