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沒事嗎?」穆展顏仍舊一副放心不下的樣子。
「囉唆!」青旋嬌嗔地瞪了他一眼,隨即從錦囊裡拿出一粒紅丸,就著另一盅瀉藥一飲而盡,看得喬心心驚膽戰。
「奴婢這就去廚房讓他們沏壺龍井來……」腳一拔,她直想溜。
「等一等!」一個聲音忽然揚起。
「啊?!」她差點跌倒。
花亭風終於擱下畫筆,轉身望向她,靜默片刻後,發出令她意外的號令,「你既然這麼喜歡做端茶送水的活,不如從明日開始,負責送飯去西郊吧。」
「送飯?」她腦子嗡嗡亂響,「送……給誰?」
「我。」他吐出一個清晰的字。
「呃?!」他這是什麼意思?讓她從此負責他的飲食起居嗎?為什麼忽然作出如此決定,難道剛才他發現她心懷不軌、要親自盯著她?
或是從明日起他又要住到西郊去了嗎?怎麼可以扔下這滿屋尊貴的客人,獨自跑到西郊去呢?他到底想做什麼?!
一連串的疑問在喬心心裡得不到半點解答,惟有唯唯諾諾地點頭,這盤對弈的棋,只能暫時走一算算一步了。
然而更令她驚奇的事情還在後頭——原以為皇后飲了那兩盅摻了瀉藥的茶,今夜定會鬧得整個王府人仰馬翻,然而等了又等,一直等到半夜,東廂房裡仍舊安然如常,毫無動靜。
青旋好端端的,半點腹瀉的症狀也沒有。
她皺著眉在房內踱步。不對啊!明明見皇后飲下了全部茶水,怎麼可能安然無恙?難道……是那包瀉藥有問題?
難道,昨兒在街上買到的是假藥?!
對對對,一定是這樣,否則解釋不通!
她不由得捶胸頓足,悔恨自己貪一時便宜,在街上隨便買東西。
下次再做這種大事,一定要請藍姊姊為她準備藥品,再也不能擅自行事,現在賣假貨的人實在太多了,哼,可惜了她的二兩銀子。
***
喬心從未到過西郊,只聽人們說,西郊沒有任何美景。
但當她親眼看到這兒的一切,才發現人們說的完全不對,這兒是沒有花鳥石林,卻有一大片綠油油的稻田,還有明晃晃的溪流依山而下,配上和煦的清風,令人心曠神怡,凡愁即消。
喬心提著盛滿飯菜的籃子,沿著田埂,蹦蹦跳跳地來到西郊別院。
她本以為這兒是一座華美的莊園,不料一見之下,不由得有點目瞪口呆。
這兒,不過三五間茅舍而已,尋常得彷彿農家。
茅舍前,水田邊,有一人身披蓑衣正在忙碌,她上前,有些猶豫的啟口,「喂,請問西誠王爺是住在這兒嗎?」
不會是她走錯了地方吧?
「你總算送飯來了,我快餓死了。」那人轉身一笑。
「王、王爺?!」喬心差點摔到田里去。
眼前這個身披蓑衣,貌似農夫的傢伙,就是平日裡風度翩翩的花亭風嗎?
「愣著幹什麼?我這個樣子很奇怪嗎?」挽著褲腳,花亭風叉手立著,咧開嘴笑。
「嗯,王爺這個樣子很……平易近人。」想了半天,她總算想出一個比較貼近的詞。
「你來得正巧,瞧瞧我的大作!」他興高采烈地指著一台怪模怪樣的東西。
「這是什麼?」喬心好奇地打量。
這玩意兒兒像一個很大的木桶,蓋子上卻有一根長長的柱子,看不出是做什麼用的,令人匪夷所思。
「這是水車。」花亭風解釋。
「水車?」她睜大眼睛,「王爺,您別騙我了,水車是有輪子的,可這個……什麼也沒有。」
「它的作用相當於水車,都是汲水用的,把水從低處送到高處,灌溉農田。」
「既然已經有水車了,何必還要這玩意兒?」
「可是乾旱時節溪河水量少,水車完全不能轉動,發揮不了功用。」
「那就用風車嘛,風車也可以帶動輪子汲水的。」
「萬一到時候也沒有風呢?」
「那……可以用牛或者驢來拉呀,我以前見過沒有風、水又少的地方,不少百姓都用牛和驢來拉輪子,照樣可以汲水。」
「牛和驢力量有限,況且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買得起牛和驢的。」花亭風搖頭反駁,「我就是要造一樣既便宜、功用又大的東西,讓百姓們一年四季都不用為灌溉的事發愁。」
「那樣東西就是這個木桶?」喬心越發覺得奇怪,「這……怎麼用呀?」
「很簡單呀,只要把蓋子上的這根柱子壓下去,桶底的水就會自動升上來,這是因為桶裡有氣,氣的力量不可小視,能帶動水,到時候我們把桶裝在溪河的低處,再在桶邊裝幾根管子,連於田中,水便可被送到高處的田里,同樣的原理,還可以用來汲取井水呢!萬一遇上大旱,也能汲取地下水來澆田,豈不一舉多得?」他很為自己的發明自豪。
「氣?什麼氣?好端端的,桶裡怎麼會有氣呢?」
「這世間有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氣,隱藏在我們身邊,只要善加利用,可以發揮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這好像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一時之間我這個小丫頭也不明白……」皺著眉,她似懂非懂,「我只想知道,王爺您怎麼好端端的卻跑到西郊來研究什麼氣了?」
「因為我是北梁國叛徒呀。」他仍在笑,不過笑中卻抹上一絲淡淡的澀意。
「呃?」這……這跟他是不是北梁國的叛徒有什麼關係?
這傢伙也夠奇怪的,哪有人承認自己是叛徒?別人做了類似的事,瞞都瞞不及,他倒好,坦坦蕩蕩承擔罪名,而且還是在她這個不太熱的小丫頭面前。
「你應該聽說過我是北梁國的叛徒吧?」他又道。
「啊?我……」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我的確聽說過王爺您是北梁人……」
「我不僅是北梁人,還是皇后的侄兒,『西誠王』這個封號,本是我在北梁的封號,後來我投靠了南周,南周帝便賞了同樣的封號給我,也算是對我的一種體諒。」花亭風脫掉蓑衣,坐到田邊,目光望著遠方,「你不問問我為什麼要背叛自己的祖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