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剛剛一定跌傷了!她感覺到膝蓋一陣巨痛,但速度一點也沒有放慢。上帝保佑,眼前那個小小亭子,不就是救命的電話亭嗎?!
她衝進電話亭中,先把門拉上後,雙手在褲袋裡掏來掏去,掉了一地零錢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摸到一個硬幣,她連忙投進去,撥下九一一。
驚慌的向亭外一看,白狼不知何時站在亭子的另一端,從它血口呼出來的氣息噴在玻璃上,化成陣陣白霧。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電話彼端傳來一個聲音,「警察局。」
「這裡──這裡有狼!」
突然,白狼凶狠狠地用力撞門!
張瑋慈嚇壞了,一腳死命的抵住門,用盡全身力量大喊──
「中央、中央公園有狼──好大──啊!」
白狼使勁一撞,她原本受傷的膝蓋支撐不住,腳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它撞開不甚堅固的玻璃門,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她的雙手頓時沒了力氣,話筒裡還不斷傳來詢問聲,在巨獸與嚇得半死的女人間晃蕩。
張瑋慈最後一個意識是──白狼伸出它溫熱且略帶腥味的舌頭,往她臉上舔了舔。
然後,她昏了過去。
第二章
站在蘭斯洛眼前的男人們微微一笑,其中一個伸出了手。
「朋友,」他低沉的聲音悅耳的響起,「我們是同類──同樣為世界所不容的同類。」
──出自蘭斯洛系列二《東印度之光》
外頭行人匆匆走過,冷風毫不費勁地從氣窗吹進破爛簡陋的地下室中。
張瑋慈幾乎可以從氣窗──那是這間房間唯一的陽光來源──數出上面街道有多少行人走過。
她躺在硬木板的床上,裹著不能使人溫暖的棉被,長時間的哭泣使她眼角發疼,骨頭也莫名的酸疼起來,但她對這一切卻像是毫無所覺。
是第幾天了呢?從那個可怕的夜晚開始,她就沒有停止過她的眼淚。
只記得那晚她在電話亭昏倒,起來後卻是在警察局,她還因為護照尚未補發下來,無法提出而被扣留,幸好天一亮,她打電話請台灣辦事處幫她確定她的身份,那些警察同情她的遭遇,送她回到中國城。
但是,張瑋慈卻沒來由的感到難過。她在異鄉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一個和氣的大鬍子,就這樣消失了。
那天她醒了之後,警察告訴她那隻狼在他們趕到的時候還坐在她身邊,奇怪的是,昏迷的她毫髮無傷。
而那只巨大的狼一看到警察與捕狗隊便飛也似的逃掉,現場他們只找到諾因的衣物,但是,一切平靜,沒有血跡,沒有一點點人與獸的打鬥掙扎的痕跡。
諾因就像是平空消失了般,人間蒸發了。
張瑋慈一聽,當場眼淚奪眶而出,抱著他的毛衣哭泣起來。她反問警察若不是被吃掉了,為何毛衣遺留在現場?
但好心的警察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淚水,每每想到那個恐怖的夜晚……她每天醒來就哭,哭完就睡,期間房東曾下來幾次送點食物給她,但是她卻一點食慾也沒有。
她就這麼躺在床上,呆呆的望著氣窗外匆匆而過的行人,無止境的哭泣著。
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就是為了那個大鬍子的死感到哀傷。
雖然他只是一個認識了一天的朋友,但卻也是個讓她在陌生國度有了點快樂的朋友。
「砰砰!」
一陣敲門聲喚回張瑋慈的思緒,她掙扎的起身,虛弱的啞聲問:「是誰?」
「張小姐,你朋友找。」房東用中文說。
她不解,怪了,她在紐約有什麼朋友?
唯一的那個,現在應該是在天國唱小夜曲吧!
她打開門,目光先接觸到一個厚實的胸膛,視線慢慢往上移動,看到有點熟悉的銀灰色鬍子,密密麻麻的,然後是一雙灰色的眼睛,還有帶著和氣微笑的臉龐……
「鬼呀!有鬼啊!」
媽呀!當真是衰到白日見鬼了!站在房東身邊的不就是應該去見上帝的──諾因嗎?!張瑋慈雙腳一軟,整個人嚇得癱坐在地。
房東奇怪的看著坐在地上的她,他們到底認不認識啊?!。
諾因客氣的對房東笑了笑,「不好意思,她可能誤會了一些事,我可以單獨跟她談談嗎?」
看樣子她誤會大了,有必要好好解釋。
送走了滿肚子疑問的房東,諾因不顧張瑋慈的抗議,一把橫抱起癱軟的她,走進地下室。
「老天,你怎麼住在這種地方?」
他驚愕的環顧四周,這房間根本就是倉庫!一張勉為其難稱為床的爛木板,一個不時發出吱嘎聲的暖氣,低垂搖晃的燈泡,週遭堆著不知名的東西。
「你……你……你不是……」
張瑋慈聲音細弱的問道:「消失……了嗎?」
她想不出合理的解釋,他人突然不見,只剩下衣服,他總不可能脫光衣服裸奔──那麼他的消失只有一個合理解釋──
被狼吃掉了。
「嗯,」諾因腦袋飛快運轉,發揮他小說家的想像力,編出一個理由,「我躲到樹上去了。」
「那衣服……」有必要脫衣服嗎?那時還下雪耶!
「嗯咳,」他轉過臉去,掩飾因心虛而湧上臉的紅潮,「欺騙那隻狼用的,讓它以為我在下面。」
張瑋慈還想要再問些什麼,他卻轉變了話題。
「你怎麼住在這種地方?我找了你好幾天了。」
這句話一點也不假,當時化身為狼、追在她身後是擔心她一個獨身女子的安全,怎麼料到她嚇得報警,害他那天晚上跟捕狗大隊玩了一晚上的躲貓貓。
第二天一早,他就開始找尋她,說不上來為什麼,他對她就是有種莫名的在意。
花了幾天找遍了中國城,卻都沒有著落,最後,他只好找上警察,用一頓午餐,從一個比較粗心大意的警察口中套出她的住址。
好不容易找到她,竟發現她簡直像是虐待自己,住在這種破破爛爛的地下室,而且小小臉蛋瘦得凹陷下去,嘴唇也發青,小小身子抱在懷裡卻一點重量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