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爺?」侍從輕聲叫喚他的爺。
婁陽沉著臉。
「貝勒爺,這會兒格格已去遠了,貝勒爺打算回府了嗎?」侍從只好問。
「你聽見了,剛才她怎麼回我的話?」婁陽開口,悠悠問起。
侍從愣了會兒,才趕緊答:「是。」
「她回得真好,不卑不亢,冷淡高傲,是嗎?」他再問。
「是。」侍從垂首道。
「你見過這樣的女子?」
「奴才不曾見過。」
「好,很好!」
侍從不解「好」字從何來,於是抬頭,見他的主子臉帶笑意,眼色卻出奇地冷。
婁陽低頭撣了撣褂子,忽然道:「回府吧!」接著逕自步出院落。
侍從趕緊跟上主子,亦步亦趨,不敢再開口多問。
祥順向來懂得看主子臉色,才能待在大貝勒身邊服侍多年。
這會兒他當然看得出來,主子的臉色不太高興——
可要說有多不高興,好像又不盡然?
因為這會兒他摸不透、更猜不著主子的脾性,所以,不必他開口的時候,他當然明哲保身,少言為妙。
*** *** ***
「格格,其實您應該知道他是誰吧?」
回府路上,元喜問她的主子。
「難道你知道他是誰?」意濃反問。
元喜癟了癟嘴,然後才說:「剛才奴婢聽見那奴才叫他『貝勒爺』,元喜還知道,那是一府的奴才。」
意濃沒說話,等著元喜往下說。
果然,藏不住話的元喜繼續往下道:「那奴才名叫祥順,是元王府的奴才,奴婢會知道這個人,是因為前些日子上街買繡線的時候,見他在街坊的酒樓上大剌剌的呼喝,說什麼:他祥順的主子是哪個爺,難道店老闆不明白嗎?怎麼還敢給他那樣的壞酒?這是瞧不起他祥順?還是瞧不起元王府的大貝勒?」元喜一口氣把話說完。
可意濃聽見這些,似乎沒什麼反應。
「格格?」元喜不解地問:「就算您剛才當真不知道他是誰,可現在您已經知道他是元王府的大貝勒,您怎麼半點反應也沒有呢?」
「我該有什麼反應?」意濃問。
元喜睜大了眼。「您應該好奇啊!元王府的大貝勒怎麼會親自來到柳先生的畫室?他的目的難不成是因為您——」
「元喜,你太多嘴了。」意濃打斷她。「你不但多嘴,而且也想得太多,可是你那腦袋瓜子裡想的,卻又儘是些不干己的事。」
「怎麼會不干己呢?」元喜不放棄。「元王府大貝勒,他不就是貝子爺當日同您說的,皇太后娘娘邀眾家格格前去御花園,為他擇定指婚的對象嗎?那日您沒去,還回絕了皇太后娘娘,這事大貝勒肯定知道,您想,他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心有不甘,所以才特地來見您一面?奴婢猜想,因為大貝勒大概是太好奇了,所以才想瞧瞧這是個怎樣的格格,竟敢違抗皇太后的命令?況且,奴婢瞧元府大貝勒身上那股霸氣,便明白他是那種絕對不能受到一絲挫折的大男人——」
「元喜,」意濃再打斷她,這回還停下腳步。「你說完了嗎?」
元喜瞪著她家格格。「完了。」嚥了口口水。
通常她家格格沒什麼表情看著她的時候,就是干係大了、該格格要教訓人的時候了。
「閉上你的嘴,多用腦、少動口,你的腦袋瓜自然就會清醒些。」瞪著元喜,意濃不輕不重把話訓完。
「格格的意思是說奴婢胡謅?難道格格認為,奴婢說的話,完全沒有道理嗎?」元喜不甘心。
意濃回眸盯住她。「道理?」她笑了笑。「道理是什麼?有道理又如何?就算他不甘心來見我,那又怎麼樣?」
元喜瞠目結舌,被質問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猜得到的事情,難道我便猜不著嗎?再說,猜到合乎常理的事情,難道就叫做聰明?元喜,你瞎說了這麼多話,浪費了這麼多時間,莫非就是要我讚你一聲聰明?」
「奴、奴婢不敢。」她話含在嘴裡,嘟嘟囔囔。「奴婢就算再聰明,當然還是沒格格聰明……」
意濃歎口氣,似笑非笑。「元喜,做人警醒不夠,還得要智慧圓融。否則做人太過清醒,反倒流於刑苛,容易觸犯世情。」
元喜皺起眉頭。
「不懂?」意濃挑起眉,然後淡淡地笑。「不懂也沒關係,不過,這你得學學。」
話說完,意濃才轉身繼續往前走。
元喜愣在後頭,鼻子眉頭全都擠成一團——
說實在,她的確不懂,格格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可她的主子不說清楚,元喜自然是想破了頭也猜不透。
*** *** ***
「你說,你要娶她?」
永福宮內,皇太后挑起眉。
「是。」
「你可知道,當日祥府格格並未至御花園,你既然沒見過她,為何要選她?」皇太后又問,神情有些不以為然。
「臣不敢瞞太后,臣其實見過她。」婁陽回道。
「你見過她?」
「臣在柳先生的畫室見過意濃格格。」
柳先生手繪的畫名滿京城,所辦的草堂畫室在皇親國戚間極為知名,連皇太后也知道這號人物。
「是嗎?」皇太后道:「既然你心中已有屬意人選,又何必讓哀家大費周章請來幾位格格,讓你挑選?」
「臣在御宴之前,並未見過意濃格格。」
「這麼說,你是在御宴之後見到她的?」太后哼笑兩聲。「怎麼了?婁陽,你不甘心嗎?」
他未答,兩眼低垂,似笑非笑。
太后搖頭,瞇眼對他道:「嘖嘖嘖,祥府這丫頭,倘若知道你是因此而選她,那當日她是該來呢?還是不該來?這可真教人費疑猜了。」
「其實,臣也並非因為她御宴未到,因此選她。」
「噢?這麼說,難不成你見了她後,就被她給迷住了?要當真是這樣,那麼我可想瞧瞧,那丫頭生得是怎樣的國色天香,竟把大名鼎鼎的婁陽貝勒,給迷得顛三倒四,竟然當起真來,進宮來跟哀家開口,說你想娶她?」皇太后這話,三分笑謔,七分不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