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點兒,雲中。」餘恨知搖晃她的肩膀,要她清醒。「我知道你很急,但如果你不把話說清楚,我不知道如何幫你。」
「我不需要你幫忙——」
「難道你想看你哥流落街頭?」餘恨知冷冷一句話,便能讓上官雲中啞口無言,半天說不出話。
「我……」
「快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我,等摸清楚了以後,我才知道如何下手。」他不能讓她單獨行動,說什麼都不答應。
「可是——」
「再吞吞吐吐,我就將你關起來,一輩子不讓你走,看你怎麼去找你哥?」餘恨知祭出殺手鑭,要嘛就聽他的話,要嘛就別想走人,看她選哪一個。
「你才不敢。」他沒那麼大本事。
「你可以試試看。」他眼底閃爍的光芒,說明他可不是在說假的,必要時比她還狠。
上官雲中只得棄械投降,開始訴說往事。
「我和我哥以及蓮兒,兩年前才從蘇州搬來,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這不是什麼秘密,只要有點兒好奇心的人都打探得到,接下來才是重點。
「其實我家原本並不是開裱畫店的,而是刻書坊,專門刻一些應考用的文本,也兼做批發生意,在蘇州當地還算小有名氣。」
這說明了她為什麼懂得古籍鑒定,每天都在摸書,想不懂都難。莫怪乎她的身上總帶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原來是自小熏陶的關係。
「不僅如此,我哥更是一位出色的雕版師,刻坊裡的雕版幾乎全出自他的手,說是整個蘇州最厲害的雕版師也不為過。」說這話時,上官雲中的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一股驕傲,看得出她很以自己的哥哥為榮。
「可是,還有一個人的功夫可以跟他媲美,那就是懷夢姊。」樓懷夢三個字,曾經是他們家的歡樂來源和禁忌,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因她而起,卻沒有落幕的一天。
「我哥的未婚妻,也是一位厲害的雕版師。」上官雲中解釋。「懷夢姊雕出來的字版,字形優美,神韻清靈,像極了宋刻。」所以經常有一堆人捧著銀兩上門要她仿宋本,都被她不客氣地趕出門,是個極有個性的女孩。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沒在一起吧!」餘恨知直接挑重點問,直覺地認為這位「懷夢姑娘」就是改變他們兄妹命運的主因。
「他們沒有在一起。」他猜對了。「後來懷夢姊和一名官家子弟成親,我哥受不了打擊,竟然在一夜之間失去理智,從此變得恍恍惚惚,忘了自己是誰。」
「你哥哥未免也太脆弱了吧?」男子漢大丈夫,女人被奪走了,就要想辦法搶回來,怎麼可以哭哭啼啼,甚至喪失理智?
「我也這麼想過。」上官雲中苦笑。「我也埋怨過,為什麼他不能堅強點,還要我操心?但是話說回來,我哥和懷夢姊打小青梅竹馬,很早就私訂終身,這麼多年的感情,換作是我也無法說放就放,更別說遭背叛。」愛太深,會使人瘋狂,她希望自己能夠永遠保持理性,避免踏上和她哥哥相同的道路。
「她背叛了你哥哥?」如果扯到背叛,那又另當別論。
「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懷夢姊最後還出賣我哥,難怪我哥會受不了。」最後瘋掉。
這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結局,難怪她不願意提。
「後來你就舉家搬到京城來了?」
「嗯。」沒錯。「反正留在蘇州也沒用,萬一哪天不小心在街上和懷夢姊打照面也難堪,乾脆就把刻書坊賣掉,搬到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看我哥的情況能不能好一點兒。」
「結果沒有。」答案顯而易見。
「不但沒有,反而更糟。」上官雲中還是苦笑。「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哥會破壞客人字畫的事吧?」
「記得。」她根本不願意讓人知道。
「我哥的情況時好時壞。」她歎氣。「剛搬來京城的時候,他還認得人,也會幫忙看店,一度我以為已經雨過天青,為此而鬆口氣,以為我哥很快就能康復。」
「結果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餘恨知猜。
「不是。」差多了。「後來,我哥的情緒變得很不穩定,有一次甚至還想撕掉客人送來裱的畫,要不是我和蓮兒合力阻止他,畫早就毀了。」
回想起那時的狀況,上官雲中還心有餘悸,她哥那時的眼神好瘋狂,力氣好嚇人,倘若他不是又及時回神,恢復正常,她和蓮兒兩個弱女子都要遭殃。
「我實在沒有辦法同時看店和照顧我哥,後來只得以每月給銀二兩的方式,將我哥托給一戶詹姓人家照顧,只有他們願意幫這個忙。」
銀二兩,對於京城的有錢人家不過是用來打發小事的碎銀,對住在偏遠山區的人家來說卻足以供應一家溫飽,說詹姓人家是為了銀兩而收留她哥哥,也不過分。
「我真的太自私了。」說著說著,上官雲中又流淚。「如果當初我沒把我哥托付給別人照顧,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都是我的錯……」
「別傻了,雲中。」他用外袍的袖子溫柔幫她拭淚,要她別自責。「就算你將你哥留在身邊,結果還是一樣,最糟糕的狀況是你們兩個人同時發瘋,所以你不要再責怪自己。」照顧一名失心瘋的病人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往往要耗盡心力,不是她一個弱女子做得來的。
「但我至少可以確定他在哪裡,而不是像現在完全失聯。」雖然他說得有理,但上官雲中還是責怪自己。
「這倒是真的。」餘恨知皺眉。「以你哥目前的狀況來看,真的很危險,不快點兒找到他不行。」
「我馬上動身去找我哥!」他說的對,她必須趕快找到哥哥,免得他闖禍……
「等一下,雲中!」餘恨知將上官雲中拉回來,不讓她衝過頭。「我不是說過,你一個女孩子人家辦不到,你怎麼老是說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