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的盯著對方那張俊秀的面容,飛揚入鬢的劍眉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珠子有著慵懶的眼神,斯文秀傑的五官更像是書院裡的讀書人。
那儒雅的風範,絲毫看不出他是中原人人聞之而色變的苗疆邪王,但是他剛才的舉止,已經很明白表示,他是個殺了人也不會動一下眉頭的人。
「段御石在哪裡?」
水靈兒目光一亮,瞬間明白對方沒立刻殺她的原因了,心中同時暗忖著,自己可得好好利用這一線生機才是。
因此她故意說道:「他們已經逃到天涯海角,就算你把地翻過來,也找不到。」
「那可未必。」
湛如星子的冷眸,緩緩掃來,不用瞪人,就很銳利了。
她趁此機會故弄玄虛。「我可不知道他們在哪裡,這一個多月來,我光是顧著逃命,根本無暇他顧。」發現他沒作聲,她偷偷瞄了一眼,繼續道:「總之啊,你死了這條心吧!」
她相信,邪王若想從她身上得知段姊夫的下落,就不會殺她,那麼她便有機可乘,找機會逃命去。
驀地,她的身子離了地,被高高的拎起。
「哎呀,幹什麼啦!」
這人拎她,就像老鷹叼小雞一般,彷彿她一點重量也沒有,同時耳邊傳來他冰冷的聲音。
「多虧你的提醒,我差點忘了,你是如何耍了我七七四十九天。」
一瞬間,那眼神裡的陰鷙,令她不由得心頭打顫!她見過這眼神,就像是花豹展開獵殺前的那抹狠厲,冰寒而無情。
在尚未搞清楚他想幹什麼之前,她的人已被推出窗外,高高的懸著,嚇得她不由得倒抽口氣。
她的腳下,離地面足足有十丈高,底下儘是碎石殘瓦,任何一個尖銳的硬石瓦片,都足以刺破她的肌膚,穿透她的五臟六腑,並在斷氣之前,受盡椎心泣血的苦痛。
她不怕高的,但那是當自己還活蹦亂跳的時候,這種高度對她來說,根本不足為懼;反之,當雙腿失去了施展輕功的能力時,她怕了,不由得打從心底發毛。
但……他會放手嗎?她仍舊懷疑。
「既然你不曉得他逃去哪,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留你何用。」
「不——」
她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無情拋下,在身子下墜的剎那,她感受到對死亡的恐懼,恍若心臟被掐住一般,血液不斷逆流,直到這時候,她才明白自己下錯了棋。
這男人,是沒有商量餘地的。
*** *** ***
第二次的清醒,是因為痛!
好痛啊……她全身上下都像火燒一般,甚至連每根頭髮都在受苦。
她死了嗎?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活不了。
不對,若她真的死了,怎麼還會感到全身像要被撕裂般的劇痛呢?
「嗚……嗚……」她柔弱的呻吟著,眼眶幾乎溢出淚來。
「醒了嗎?」
這熟悉冰冷的聲音,令水靈兒從渾沌的意識中猛然驚醒,她睜大眼,瞪著對方。
姓楚的就坐在對面,正閒情逸致的品茗,一身的白袍,斯文的氣度,舉手投足之間完全不沾染一絲邪氣。
楚殷看著她蒼白的神色,淡淡開口。「你現在感覺如何?」
一個人怎麼能夠在殘忍的傷了另一個人後,還能用如此溫和的態度,問人家的身子狀況?這不是廢話麼!
禽獸不如!
她沒開口罵,但那怒瞪的神情,已將此意傳達給他了。
楚殷審視著那張頑強不屈的臉蛋,冷汗沾濕了她的髮絲和小臉,泛紫的唇瓣因為忍著痛而微微抖顫,懸在眼眶打轉的淚珠,倔強的不肯掉下。
「你的四肢筋骨都斷了,如果告訴我段御石在哪裡,我可以治好你。」
她轉開臉,什麼都不說,眉頭皺得五官都擠在一塊了。
明明是脆弱的身子,卻扛著折磨心志的苦痛,那樣子,實在惹人憐。
「不說?」
她的嘴巴閉得跟蚌殼一樣緊,這就是她的回答。
下一刻,她的身子猛地被抱起,這男人連給她心理準備的時間都沒有,便將她抱到窗口。
「不要!」她驚呼出聲,想也不想地緊緊抱住他的頸項,驚恐的看著窗外那十丈的高度,還有那堆碎石殘瓦。
水靈兒從來沒這麼害怕過,前一回的驚恐還在,卻又要再度經歷一次。
不!她無法再承受第二次了!雙手緊緊攀住他的頸子,驚恐的小臉埋在他胸膛,嚇得不敢看外邊。
她整個人都在發抖,雙手抓得死緊,深怕一鬆手,他又將自己無情拋下,因為她深深明白,這人說到做到。
「段御石在哪?」
「我……我不知道……」一發現他有動作,她急切地叫道:「我會帶你去找……真的……相信我……」
懷中低低啜泣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求饒,再也止不住眼眶的淚水,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她是個受驚的小鳥,被殘忍的斬斷翅膀,除了牢牢圈住他的肩頸,什麼都不能做,任由自己在他胸前沒出息的哭泣。
她才剛滿十六歲呀,還是個不識江湖險惡的女孩兒家,卻飽受筋骨被扎針似的疼痛,正遭遇生命受脅的驚嚇。
他面無表情的抱著她,動也不動的站著,沒再威脅她,放任她的淚水將自己的衣襟染濕一片。
當她哭得抽抽噎噎時,不知是否錯覺,耳畔彷彿聽到一聲無奈的歎息。
*** *** ***
她停止了疼痛,也不曉得對方給她吞下什麼藥,刺骨的疼痛消失了,然後便沈沉睡去。
楚殷站在床榻邊,斂下的眼眸沒有任何情緒,盯著她熟睡的容顏好一會兒後,忽爾轉為銳利,對門外的人命令。
「進來。」
一抹俐落的身形在收到命令後,不敢有所猶豫,忙開門入室。
「少主。」來人是一位穿著苗疆服飾的女子,恭敬的對他行禮。
「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呃……紫蘿只是在想,該不該來問少主,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叫紫蘿的少女,一邊恭敬的回答,一邊好奇偷瞄床上昏迷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