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像是很滿意自己能令她心慌。「你喜歡哪一國料理?」
「我媽做的台式料理。」幸好,他沒問——你喜不喜歡我。
「台灣料理的特色是什麼?」
「特色……」她想了想。「熱食居多,海鮮、肉類,煎、煮、炒、炸、燉各種作法都有,比較強調單一食材,頂多加點提味的配料,雖然不像法國菜作法那麼精緻繁複,不過,我吃得比較習慣。」她驕傲地說。
雖然經常跟著姜少成吃遍各國美食,但是,就覺得吃多會膩,還是媽媽煮的飯菜最耐吃。
「炒青菜就是炒青菜,蛤蜊湯也就是純粹品嚐蛤蜊的清甜,要論技巧的話,我們也有超級豪華的滿漢全席,做法更是千變萬化。」她繼續維護中華料理地位。
鄔南光始終微笑傾聽。
「當然你們的sauce很強,加分不少。」她小氣地只提到一點。
這些話對一向以法國料理為榮的鄔南光當然很挑釁,不過,他卻很欣賞她為自己國家的文化驕傲。
許多人對法國料理推崇到盲目的地步,非米其林星級餐廳的料理不叫料理,其實飲食與文化息息相關,鄙棄自己從小吃到大的食物,就是鄙視養成自己的文化。
「我發現我愈來愈喜歡你。」他突然說。
「即使你這麼努力地灌迷湯,我還是不會上鉤。」她總是要一再提醒他,她見多識廣,不會那麼容易暈船,其實心頭暖烘烘的。
「我相信……」他輕笑,覺得她好可愛,彆扭得可愛。「不過,我也相信自己的魅力。」
這只色狼!施昀昀翻翻白眼,表示不屑一顧。
從服務生送上麵包、開胃菜後,鄔南光便專心品嚐料理。
細細地品嚐,品嚐食物的原味,品嚐搭配不同食材所呈現的另一種口感,品嚐廚師精心調製的Sauce。
他的神情很專注,斂起閒聊時的輕鬆,像評審一般地嚴謹。
施昀昀迷惑了,難道自己也是「外貌協會」的擁護者?嘴裡說討厭他,心裡也篤定認為他不是個正經的男人,卻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鄔南光絕對擁有迷人的特質,他的外型、不經意散發出來的自信,言語、眼神的挑弄,有時自戀地令人跳腳,卻也有如此沉穩的一面。
她毫不敢輕匆他的魅力,她相信,會有很多女人在一開始接觸便無法自拔地愛上他,不然,她也不必在相遇的隔天,那樣筋疲力竭地瘋狂採購,好讓自己忘了他的存在。
也因為意識到他的魅力,令她更為抗拒。即使在姜少成身邊多年,見識過那些速成、速食、沒有負擔只需享受當下激情的愛情遊戲,她還是無法想像自己變成其中的一人。
如果她願意,她可以和鄔南光戀上一段,一星期後,兩人好聚好散,他離開台灣,繼續他接下來的旅程,她回到她過去的生活模式,這場戀愛肯定是快樂的、激情的,但之後呢?
她做了一個很難收拾的假設,因為接下來的狀況令自己感到難堪——也許分開後幾個小時內他便尋到下一個目標,這是獵人本色,可她卻可能沉浸在美好之後的空虛中,久久無法忘懷。
她不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至少,愛情上不是。
所以,她該做的是,極力避免讓自己陷入其中。
或許她想得太多、太早,卻不能不想。
「待會兒到哪裡約會?」鄔南光又發現施昀昀出神地看著自己。
她落寞地搖搖頭,被自己無端冒出的問題給壞了心情,低下頭,叉起一小塊龍蝦,含入口中,用理智阻擋了一切感覺,連食物也品嚐不出美味來了。
*** *** ***
結束晚餐,鄔南光沒有對台灣的法式料理做任何評論,一上車,就轉身面對施昀昀,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不用看我,我的工作完成了,現在送你回飯店。」她打入排檔,直視前方,逼自己冷卻下來。
短短一個下午,一頓飯間,她的情緒就幾經波折,翻來覆去,她實在沒信心再和他共處,至少現在還不行。
「夜這麼美,卻這麼漫長……」他靠回椅背,裝模作樣地吁了一口氣。
「回飯店你想去哪裡,可以搭計程車去。」
「嗯。」他回答得意興闌珊。
「也可以打電話給少成,讓他帶你去Club。」見他沒精打采,她開始有點內疚,似乎沒盡到地主之誼。
「他說今晚有個重要約會,叫我千萬不能壞了他的好事。」
「不然……我等等抄幾間熱鬧的夜店給你……」
「不用了,一個人去也沒什麼意思。」
「……」施昀昀沒聯想到的是在香港遇見鄔南光時,他也是一個人,內心還掙扎著就這樣把他扔回飯店,是不是有點無情?
跟他相處得愈久,她就愈可能被迷惑、被催眠,最後,有極大的可能會發生非理智能及時控制的狀況……
灰黑的車廂中,鄔南光斜靠著車窗,笑看她那張甜美的唇幾次欲言又止,期待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那就早點休息。」她冷眼道,還是決定不冒這個險。
「哈哈——」他笑彎了腰,第一次被拒絕後還能笑得這麼開心,也就只有這個女人能辦到了吧!
很奇怪的,他當然希望和她共度一個美妙,至少「和平」的夜晚,可是,她的答案並沒有令他失望,反而佩服她的理智與執著。
喜歡她帶點嗆意的口吻,被拒絕卻感到愉悅舒服?
「笑什麼?」她白他一眼,內疚感消失了,他的笑,沒來由的就讓她覺得有被看扁的意味。
「笑你掙扎那麼久,結果就這樣?」他靠向她,一手跨在她的椅枕後。「為什麼不順著自己的感覺走,你一向這麼壓抑自己?」
「見你大頭鬼的壓抑,我有什麼好掙扎的,剛剛只是一下子忘了到飯店的路怎麼走。」
「因為我坐在旁邊,讓你魂不守舍?」他好愛她身上的香味,愈靠愈近,緩緩地吸一口氣,像個變態內衣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