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巧兒與萬俟傲分明情意相系,又怎會嫁與易夢儀?自從朝廷與契丹失和後,身為質子的郁干狂就過著逃亡的生涯,又怎會往相國府裡藏?
一連串的問題糾糾葛葛,就連聰明的宰相都厘不清緣由。
是「情」字磨人吧!他恍然大悟,裘紗凌與寧巧兒、班襲之間的情誼,兜攏了各自為政、甚至為敵的男人們——
* * *
裘紗凌先走出來,杜御莆心疼地擦擦她額際的汗。
「襲姊說得先佈置好靈堂,否則萬俟那傢伙一定不會輕易相信的。」呼!看戲也是很累的!她光站在一旁看襲姊封穴就緊張得滿身大汗,襲姊肯字更累!
他也早想到這層。杜御莆點頭,「已經讓人去辦了。」
裘紗凌懶懶的依偎在親親相公懷裡,「謝謝。」
「不客氣。你還欠我一些解釋。」杜御莆輕輕的提醒。
裘紗凌頭皮傳來麻意,身體一僵,直打哈哈,「什……什麼解釋啊?」
杜御莆攬著她,表面上夫妻情濃,實則桎梏她、不讓她逃掉,他俯身在她耳邊問:「譬如說,被朝廷通緝的契丹王子,為什麼會出現在相國府裡?」
郁干狂斜眼冷冷望他,繼續面無表情的護在門前。
「哈哈……這……這個……」裘紗凌思索不出好理由,「來者是客,你總不會這麼小氣吧!」
他當然不想公事公辦,否則這會兒禁軍已經抓走郁干狂了。
杜御莆但笑不答,「還有,我為相十餘載,頭一遭讓人團團圍住官邸,」他輕笑,笑得裘紗凌頭皮越來越麻、越來越麻。「夫人,」他好溫柔好溫柔的說:「方便給個解釋嗎?」
「呃!」能不能說不方便啊?裘紗淒腸枯思竭,正找不到理由脫身,恰巧乳娘抱著孩子過來。
「夫人,小少爺吵著要找你。」
裘紗凌趕緊掙脫他的懷抱,衝過去一把抱著兒子,「兒子!娘的寶貝!娘也好想好想好想你喔!」她抱著兒子,像抱著免死金牌,一步步地往外走,「娘瞧瞧你是不是尿濕了,來,咱們回房裡喔!」
看見她若無其事地橫著螃蟹步子往外走,杜御莆也不相攔。
和尚還跑得出廟嗎?眼前最重要的是……希望明日萬俟傲見到寧巧兒的「屍體」後,能接受這個打擊。杜御莆暗暗祈禱著。
第九章
燼——熊熊情火後,只留下風中飄絮的灰。
「來人,備馬。」
好容易挨到天色泛白,萬侯傲迫不及待地要到相國府接回寧巧兒。
她一定在那裡!他告訴自己,這回要溫言軟語,只要她肯回府,他甚至可以不計較她另嫁的事。
「王爺,」盧總管從外面走進來,面有難色的說:「杜相爺跟夫人登門造訪了。」
萬俟傲大喜,「巧兒呢?巧兒也一起回來了嗎?」
「巧兒姑娘是回來了,不過——」盧總管神色凝重地望著他,「王爺請節哀。」
節哀!?「什麼意思?」萬侯傲心裡有著濃濃的不安,沉下臉問道,「巧兒受傷了?」
他加快腳步便往外走,盧總管在迴廊前趕上他,喘吁吁地說:「巧兒姑娘已經……已經身故了!」
萬俟傲顛躓了一下,不可置信的轉過頭,「你說什麼?」
盧總管滿腮老淚,瞥過頭不忍看他。
猛烈的痛楚朝毫無防備的他襲來,措手不及、無法抵抗!萬俟傲慢慢地轉過身子,「不可能!巧兒再怎麼氣我,都不會這麼罰我。」他的聲音一緊,有著強裝的堅定,「盧伯,你在開玩笑,是不?以後別開這種玩笑了。」
盧總管望著他猶豫而遲緩的背影,抿緊嘴不讓哭聲散出,趕緊跟上主子的腳步。
萬俟傲來到庭前,觸目見到的竟是琉璃棺內的她!
他的臉一白,腳步沉重地走近。
「王爺——」
他無力地舉手,拒絕盧總管要攙扶的動作。
來到棺前,他滲汗的手心打開棺蓋,微抖的指尖遲疑地探向她的鼻息,極慢極慢地,心也忘了跳動,突然!在確定毫無氣息之後,他聽到自己的心脈崩斷的聲音。
「啊——」他抬頭吶喊。你怎麼忍心!?
裘紗凌拉著丈夫的袖子,囁嚅著:「他還好吧?」萬俟傲的臉色好難看!
不好!杜御莆見他猛然抑住長嘯,旋即快步向前,點住他心肺二脈,抑注內力護他心脈。但還是遲了,萬俟傲喉問一梗,竟吐出血注!
困紅的血灑在寧巧兒身上,將她的白衣點出斑斑血漬,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盧總管大驚——
「王爺!」
杜御莆緩緩收掌,調息後說:「驪王爺哀極攻心,本相已為他護住心脈,日後多做調養即可。」
「謝謝相爺!」盧總管連聲道謝,轉身,「王爺,老奴扶你進房休息可好?」
萬俟傲眼裡只有寧巧兒,他拭去不小心噴灑在寧巧兒臉上的血跡,手勁好輕好柔。
「王爺,」盧總管再也忍不住哽咽地說:「人死不能復生,您要節哀——」
「誰說我的巧兒死了!」萬俟傲怒目瞪他,目光回到寧巧兒身上時又恢復溫柔,「巧兒沒死!我的巧兒不會離我而去的!」
「王爺!」
「噓!別吵到巧兒睡覺。」萬俟傲俯身抱起寧巧兒,「巧兒,這裡又冰又冷,我帶你回房裡睡。l
「萬俟——」裘紗凌想要制止他,卻讓杜御莆拉住。她又急又氣,「他要把巧兒帶去哪裡?」
杜御莆輕輕搖頭,「讓他去吧。」
「可是——」巧兒沒死呀!
「感情的事誰也插不上手,讓他們自己處理。」杜御莆在妻子耳邊悄聲說:「他都不願意讓巧兒躺在琉璃棺內了,你還怕他會葬了巧兒嗎?」
裘紗淺望著萬俟傲顛躓的背影,「真的不要緊嗎?」
杜御莆給她一記安慰的微笑,轉頭對盧總管說:「內人與巧兒姑娘一見如故,倘若要葬巧兒姑娘,還請先通知內人,讓她得以及時祭悼。」
盧總管勉強壓下傷悲,「那是當然。感謝相爺及夫人送回巧兒姑娘。我們王爺乍逢巨變,心亂如麻,招待不周之處還請相爺、夫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