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巧兒拍拍沉入回憶的娘,「然後呢?」
「然後?」巧兒娘雙手一攤,「然後就沒啦!」
「沒啦?」啥意思?
「對呀!回到女人國之後給班姑娘——就是現在這個班姑娘的娘一把脈,才發現那男人根本不會下蛋,害我白疼了!」
不會下蛋?是無精吧!她記得襲姊在課堂上說過,有些男人天生不孕。「這種例子很少,居然讓你給碰上了。」
「那可不!」
「後來呢?那我是怎麼來的?」
「再找一次伴兒囉!」巧兒娘解釋,「班姑娘問我想不想生個女兒,我說想,後來就又重新找次伴兒啦!虧得有重新找伴兒,不然現在哪有巧手的女兒煮東西給我吃,你說對不?」
寧巧兒頗受震撼,「娘,你從來沒說找過兩次伴兒!」
巧兒娘聳肩,「這又不是光彩的事,幹嘛沒事掛在嘴邊說?」
這倒也是。寧巧兒狐疑望著向來迷糊的娘,「那你說喜歡吃菱角的,是我親爹嗎?」
是嗎?好像不是。可就是對另一個男人沒啥印象,算了!
「當、當然是你爹啦!」挺胸迎向女兒不信任的眼神,「怎麼?你以為老娘連這麼重要的事都會忘了?」沒想到女兒真的點頭,她氣極,哇哇嚷著,「那你一身的好廚藝是哪裡來的?難道遺傳我嗎?呿!」
寧巧兒想想也對,「好啦,別氣了。多喝杯桂花釀消消火。」
「我還要喝茉莉酒!」巧兒娘乘勝追擊。巧兒釀的茉莉酒最好喝了!啦啦啦——
寧巧兒望著心滿意足的娘,嘴角掀出微笑。像娘這樣過日子多好!只要吃飽喝足,就沒有任何煩憂了。
※ ※ ※
「風姨好。」
風寡婦拉著娉婷秀氣的寧巧兒,笑彎了眉眼,「咱們女人國的姑娘一個比一個出落得美貌動人哪!」
「風姨誇獎了。」寧巧兒環顧悅來樓,「今天沒有太多客倌?」
悅來樓座落於長江出海口的揚府,船運便捷,是女人國在中土重要的據點,也是女孩們找伴兒的地方。風寡婦在收到班姑娘傳來屆齡姑娘的訊息時,便會根據附近州府的節令活動,選出悅來樓客倌最多的時候,通知她們來選伴兒。
「別急,明兒個就是重陽,每年揚府舉辦的重九糕節總會引來大批的人,無論是地方仕紳,還是朝廷官員,多的是人才讓你選擇呢!」
「那些人都一定會住進悅來樓?」揚府自古便是熱鬧重城,街頭上客棧林立、驛館處處,達官貴人們怎會淨選悅來樓住進呢?
「呵呵,這你就不知道了!一來得跟地方關係打得好,二來悅來樓有附近州府最頂級的膳食,最重要的是——」風寡婦勾著寧巧兒,手指著上頭那塊由當今宰相親筆題上的「天下第一客棧」匾額,「瞧!連堂堂相國都替悅來樓背書了,那些達官貴人還不爭相住進我這悅來樓嗎?呵呵呵——」
寧巧兒唇畔漾出微笑,「好久沒見到紗凌了。」
「如果你沒回女人國,總有機會見到那丫頭的。」
寧巧兒吃了一驚,「風姨知道我有意不回女人國?」
「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多多啦,你這小丫頭有幾分心思,我還看不出來?」
「是!」寧巧兒笑道:「風姨,吃得太鹹有礙腎子健康唷!」
「妳喔!」風寡婦假啐,「去去去,快準備上工啦,等天一晚客人就會陸續上門啦!」
「遵命!」
※ ※ ※
「王爺,天黑了,要不要回行館?」驪王府侍衛長李全說。
被喚做王爺的正是驪王爺萬俟傲,他巡視屬地到附近,聽說揚府重九糕節素來有名,遂與隨從轉往揚府。
萬俟傲輕掀眼簾,「甭趕回行館了。這附近可有像樣的客棧?」
「屬下去探探。」李全問了街上行人,答覆說:「稟王爺,聽說前面不遠有家悅來樓,是揚府最大的客棧,據說還有杜相國親筆題上的匾額。」
廉正不阿的杜相也會替人題匾?這事倒新鮮。「就到悅來樓歇歇。」
※ ※ ※
小二氣喘吁吁的衝下樓,「風姨,糟糕啦!」
風寡婦賞他一記,「我財源廣進、貴客臨門,有什麼好糟糕的?」
小二吃痛,委屈地癟癟嘴,「樓上貴字號房裡的客倌點了好些名菜——」
風寡婦打斷他的話,「那就上呀!悅來樓什麼山珍海味沒有?」
「可那客倌要的是糕餅,他說揚府的糕餅不過爾爾,要我們送上與眾不同的糕餅讓他嘗嘗。」
「唔——」風寡婦沉吟,「揚府糕餅節請來的都是天下聞名的糕餅師傅,他居然說不過爾爾?廚房裡哪能做得出來更勝於它的糕餅呢?這下子該怎麼辦?」
「風姨,我來。」寧巧兒笑吟吟地說。她在廚房裡試吃了些糕餅,發現有些地方還能酌以改善。
「妳?」風寡婦遲疑的望著她,過了會兒,壯士斷腕地拍拍她的肩,「就你了。記住,別砸了我天下第一客棧的招牌!」
「巧兒知道。」
※ ※ ※
叩叩。
李全輕聲說:「王爺,您要的糕餅送來了。」
「送進來。」
李全推開門,小二打扮的寧巧兒捧了盤剛做好的糕餅進房,放在桌上。眼睛偷偷瞄向坐在桌前的男子。
順著鑲邊黑皮靴往上,是繡銀袍褂,好個昂藏男子!她的視線慢慢上移,從他微抿的薄唇往上,看見了尖挺的俊鼻,以及深邃的眼睛。
她從來不曾見過泛著波光似的明眸,這雙眼睛生在男人身上真是可惜了!不!寧巧兒立刻推翻自己的想法,他長得好——美!星眸如秋水瀲灩,素臉共桃花爭輝,腦子裡不由得竄出這兩句詞。
而且深潭似的瞳仁裡堆著濃濃的——什麼呢?是郁、是狂、還是……傲?
沒錯,就是傲氣!這男人渾身上下淨是顯貴氣息,寧巧兒嗅到危險,直覺就想逃。微微行禮,不著痕跡的往門邊退去。
「慢著。」萬俟傲懶洋洋的開口。見過太多讚歎他容貌的人,但還是頭一遭有人敢大不諱地盯著他不放。這女人,夠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