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光從井邊打了一盆水後,腳步虛浮的飄進房裡,反手把門關上,打開衣櫃隨手抓了一件湖水綠的團衫,她扯開剛剛亂扎的雙辮,從容的甩甩頭,讓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披散下來。
再脫掉汗濕的衣服,露出滾銀邊的白肚兜和白膩光潔的肌膚,她將布巾放在涼水裡浸濕了,舒舒服服的擦臉、洗手、擦腳後,這才換上乾淨的衣服。
她捧起那盆污水,轉身要拿出去潑時,臉色突然一變。
「你——」聲音陡然消失了會,然後猛然拔尖,變成了一聲尖銳而憤怒的呼喊。
「你、你……你你你……」因為太過驚駭,以至於她無法講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
「我怎麼會在這裡是不是?」燕凝萼笑嘻嘻的說:「說來話長。」
運氣真是好呀,他今天本來有事得出門的,剛剛聽柳煙說她病了,心裡擔心所以特地來探望。
沒想到房裡卻人影全無,不知道病著的她會跑去哪。
於是他讓柳煙出去找找,自己就在這裡等了起來。
他從來沒有進過婢女們的房間,這次難得來就順便看看她們缺不缺什麼東西。
房間裡打掃得一塵不染,床上除了寢具之外,各色的擺飾裝飾都沒有。
有一種清冷、素雅的感覺。
床邊擺著一個繡架,一幅五色富貴牡丹繡到了一半,繡功很細,一定是出自柳煙的手,風光是絕對沒有這種能耐的。
西邊的窗下擺了一個書案,案上的瓷瓶裡插了一支菊花,用過的文房四寶擺在一旁,他知道柳煙和如絮大字不識一個,宣紙上的字絕對下可能是她們寫的。
那就只剩下風光有這個可能了。
他好奇的看著宣紙,上頭寫著——
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即觀止,我心則降。
未見君子,憂心懾懾,亦既見止,亦即覯止,我心則說。
說嗎?悅嗎?
燕凝萼一愣,看她翻來覆去寫的都是這幾個字,忍不住感到好笑。
這個君子是指誰,誰讓她見了又是放心又是喜歡的?
難道他的死纏爛打生效了嗎?
想到那大刺刺的風光會寫下這樣情意纏綿的字,他忍不住感到一陣窩心。
他對她是一見鍾情,發了誓非娶到不可,而她卻是對他百般嫌棄,絲毫沒有好臉色。
雖然他總是笑嘻嘻的,似乎不以為意,可以越挫越勇,但心裡多少會因為她的態度而感到無奈。
這幾個字看在旁人眼裡,或許沒什麼,但在他心裡卻像天上掉下了寶貝似的。
當他站在那邊看她的宇的時候,風光就進來了,她順手把門甩上,連一眼都沒往他這裡看,就開始擦她的身體、換她的衣服。
「你站在這裡多久啦?」風光面紅過耳,尖聲問。
天哪,她在他面前寬衣解帶;:讓她死了算了,為什麼她這麼倒楣呀!
「夠久了,什麼都沒漏掉。」他站在這裡跟棵樹一樣大,是她沒注意到的,而他來不及告訴她自己在這裡。
不過能平白觀賞一場春光,也算不錯了。
她很瘦,脫掉衣服後渾身更是沒幾兩肉,可惜的是只看見背面,有點不過癮。
「你這個混帳!」她氣得滿臉通紅,轉身隨手從衣櫃裡抓起一個東西,憤怒的扔過去,「大爺我在換衣服,你居然敢偷看?!」
早知道他很下流又好色,可沒想到這麼缺德。
她是病得神智不清,要是換做平常,她絕對不可能沒察覺到房理有人的。
乘人之危,不要臉!
燕凝萼一臉無辜的說:「我沒偷看,只是剛好瞧見了。」
他往旁邊一閃,一隻小繡花鞋掉在地上,原來風光隨手扔過來的是這個。
「那你幹麼不出聲?下流!」她怎麼會注意到房裡有人?誰知道他會跑到房裡來,等著看她自動脫衣服給他看?
怪只怪自己太粗心大意,而他也不是正人君子,不出聲提醒就算了,居然還看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又沒有這個必要。」他又是一笑,「任何人想在我面前換衣服,我都不會有意見的。」
「去死啦你!」她氣得手腳發軟,但還是有足夠的力氣抬起圓凳扔過去。
想當然耳砸不到身手俐落的燕凝萼,反而把書案撞歪了,筆和紙一古腦的掉在地上。
燕凝萼彎腰笑著撿起那張紙,隨手晃了晃,「你生我的氣,也別遷怒你的君子呀。」
「你胡說八道什麼?還不給我滾出去!」風光因為他這一句話而紅了臉。
她是隨便亂寫的,柳煙和如絮晚上都在繡花,她又做下來,看著也無聊,所以就乾脆做別的事,寫寫字打發時間。
根本沒有任何含意!
如今被他這麼一說,卻像有什麼似的。
「未見君子,憂心仲仲不是嗎?這個君子是誰呀?」她的臉紅得像盛開的桃花,這麼心虛?「放著我這麼瀟灑的男人不來勾搭,去喜歡什麼「君子」?風光真是太沒眼光了。」燕凝萼笑道:「叫我情何以堪呀。」
「滾出去!」她抓起最後一張圓凳,氣急敗壞的又扔過去。
這次倒楣的是鏡台,叩的一聲裝香粉的盒子掉在地上,珍貴的梅花香粉白撲撲的飄散在空氣中,灑了一地。
「啊,柳煙的香粉!」那麼大一盒全都翻倒在地上,糟啦!
柳煙一向愛打扮,這盒香粉是她存了好久的錢才買到的,每次用都一點點,一副很捨不得的樣子。
這下被她打翻了,都是燕凝萼害的!
「幹麼發這麼大脾氣?」他又是嘻嘻一笑,「你這麼介意的話,下次我換衣服的時候通知你一聲,讓你也看一次怎麼樣?」
這樣就扯平了吧,當作沒這回事就沒問題了。
「誰要看你換衣服?!」她火大的說:「都是你不好,賠我的香粉來。」
害她打翻了柳煙珍貴的香粉。真是氣人!
風光氣呼呼的走過去蹲下身,愧疚的將四散的香粉用手收攏。
她一定會去買來賠給柳煙的。
只是她長這麼大,還沒有上過賣胭脂花粉的鋪子買過東西,拜燕凝萼所賜,她破了一大堆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