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張床,我累得快死掉。」
「沒問題,到我床上。」扶起點點,她們一起走向房間。
點點躺平,環視週遭,不一樣的床、不一樣的天花板,在沒有希壬的空間,她可以安心睡覺。
長歎氣,她說:「真好。」
不過是一張床,說什麼真好,傻點點。小慧拂開她的劉海輕笑:「快睡吧,等你睡醒,我們再好好談?」
「我可能要睡很久。」
她想變成睡美人,沉睡一百年後,再不必面對難堪與傷情。
「想睡多久都行,我不吵你。」小慧拉拉被子,把點點瘦稜稜的身體包在棉被裡。
「小慧,記不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
「對,很大的人情,你有權利,無限制要求。」小慧同意。
「別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裡,好嗎?」
她是寄居蟹,這裡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安全的殼,她要躲起來,安安穩穩休眠。
「對希壬也不能說?」
「是。」
點點真的和希壬發生問題?「你們吵架?」
「你說不問問題的。」
「是我的錯,對不起,快睡吧。」
小慧打開床頭小燈,低下身,想替她選一片CD,方選好,抬頭,發現點點早已經沉沉入睡,她一定很累。
「好好睡。」小慧輕語。
*** *** ***
「怎麼回事?」鈞璨方進門,忙往小慧的房間走。
「我要是知道怎麼回事就好了,我以為點點和希壬到美國出差,這二十幾天她都沒出門,連樓下警衛都以為她不在家。」
自囚二十幾日,她是怎麼辦到的?
「希壬沒帶點點同行?」
怎會?希壬說要帶點點和結婚照回美國,讓點點向老同學炫耀,誰說阿爾卑斯山不能嫁給瘦麵條,而且她嫁的瘦麵條鑲金包鑽,金光閃閃。
那時,希壬說得暢懷,他以為他們的發展比想像中更好啊!
「你也不知道?」小慧更不解了。
「希壬的確買兩張機票,的確不是一個人到美國。」
「他帶誰?」
帶他眾多女友中的一個?據他瞭解,回台灣後,希壬沒再交新的女朋友。
「我不知道。」
「太好了,不知道、不知道,大家統統不知道,在不知道中,點點變成受虐兒,而且沒人知道她是不是碰到家暴。」小慧忍不住抱怨。
當鈞璨目視到床上的點點時,簡直不敢相信雙眼所見,他快步向前,坐到床邊,這個慘白贏弱的女孩真的是點點?
才兩三個月吶,什麼樣的婚姻可以把人折磨成這款?
該死的宋希壬,他做了什麼好事!
鈞璨手指滑過她冰涼臉頰,點點的睫毛上還刷著幾點潮濕,她在哭?連夢中都哭?不必言語形容,他明白她有多傷懷。
「你答應過,有委屈要告訴我,誰給你委屈受了,為什麼不說?」鈞璨輕聲問。
點點沒答話,兩道細眉皺著,熟睡間,她仍無法放鬆。
「很痛苦嗎?你是生病還是生氣?」
不對,點點不生氣,她從沒生過氣,即使火大到不行,了不起掉幾滴淚,然後放晴,希壬戲說她是彩虹,是雨後晴空。
「她睡三天了,我把她叫起來吃東西,吃不到兩口,就大吐特吐,就是逼她喝水,也喝不了幾口,她一直說累、一直說想睡,當然會累啊,血糖那麼低,換了我也想睡。我答應點點,不告訴任何人她在這裡,可是……她真的把我嚇壞了……」說著,小慧紅了眼,喉頭哽咽。
鈞璨攬住她,啞了嗓子:「我知道。」
「是我的錯,要是她別嫁給希……」
「別說這個,沒人希望這樣,這不是你的錯,懂不懂?」他認真看她。
「嗯。」
「她看過醫生沒?」
「點點不肯,她說好累,睡飽就好。我當然知道睡飽不會好,可她……固執得……」話停下,這三天對她而言,好煎熬。
「這樣下去她會脫水,司機在樓下,我們一起帶她去看醫生。」
鈞璨低身,用棉被包裹點點,打橫抱起,搬動間,點點被吵醒,她睜開惺忪睡眼,迷迷濛濛望住鈞璨。
「鈞璨哥,你做什麼?」她有些迷糊。
「帶你去看醫生。」他小心地把她抱出房間。
「我睡睡就好。」她乏力,講兩句話便氣喘吁吁。
「由不得你不要。」從現在起,點點的事由他做主。
「我……」
「乖,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點點搖頭。不要,小慧出賣她,她不是好娘家,鈞璨一定也會出賣她。然後希壬哥回台灣、怒氣沖沖問責她:「你以為裝可憐,就能博得同情?」
再然後,爺爺奶奶姑姑統統跳出來為她出頭,被逼迫的希壬不得不留在婚姻裡,不得不維持眼前狀態,不得不和艾琳暫時分手,不得不……
她不想希壬有那麼多的「不得不」。
「我沒事。」
「有沒有事讓醫生決定。」他不會讓她有事,這點,他來決定。「你什麼都別多想,好好休息,其他的……」
「別再替我做『其他』,不然,我要偷偷跑掉,跑到你們都找不到的地方。」她口氣堅持。
鈞璨深吸氣、重吐氣,恨恨說:「好,除了看醫生,所有的『其他』,我都不做。」
微點頭,她同意了,閉上眼,還是累……
*** *** ***
經過幾天休養後,點點精神好許多,雖仍舊吃不下東西,但吊著點滴,乾癟皮膚漸漸恢復彈性。
默默、小也、小慧統統來了,不說出口的委屈在姊妹們的齊起群攻之下鬆口。
她們為她心疼,卻無力替她解決,因艾琳和兒子是存在事實,誰都改變不來。最後,她們將點點藏起來,決定當個不出賣姊妹的好娘家。
公事尚未結束,希壬匆匆搭飛機回台灣,只為了鈞璨沒頭沒腦的一句「點點快死了」。
然後,他不管撥哪支電話都沒人接聽,連小慧家的電話都是,他們串通起來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