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眼裡又洩露出淡淡的哀愁。
他救了她,而她欠他的情,是不是這一生都還不清了?
「嗯哼,昨天你答應過我什麼?」坐在身邊的石曜突然清了下嗓子。
她趕忙擠出微笑,驅散她眼中的悲傷。「我沒有愁眉苦臉呀。」
「我並沒有失去記憶,自然記得你真的開心時的笑容是什麼樣子。」
雪的臉色倏地蒼白。
「我……對不起,以前欺騙了你,而你還救我……」
「我不是在提醒你過去的事。」石曜突然緊抿嘴唇。「不過我們遲早要談,等吃完飯就談。」
「不能現在談嗎?」雪的視線落在他略顯清瘦的面龐上。「過去的一個星期讓我很困惑,你知道我是誰,為什麼還會對我和顏悅色?還有你來紐約的目的,我也依舊不明白。」
石曜的眉峰微微聚攏。
「你不明白嗎?我來紐約是為了確認一件事,只有確認了,才能解釋我內心的所有疑惑。」
「什麼疑惑?」雪的心臟倏地揪緊,手心開始冒出冷汗。
「一年前在那間屋子裡,我說過我要知道的是真相,可是你還是欺騙了我,難道我沒有權利知道事實真相嗎?」他本想讓她更為放鬆了以後,再和她談的。
他的目的並不是想讓她緊張,而且希望她能相信他的話。可是,她卻一天比一天更緊張、更憂慮、更焦急。
既然她那麼想談,他決定現在就把所有事都攤開來說個清楚。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果不其然,她的眼神立刻變得閃爍,神情愈加驚慌。
「你懂的。」他示意司機停車,看著車外的餐館。「這家粵菜館的菜很正宗,味道也清淡,我們邊吃邊談。」他深邃的眸光裡有著不容她反對的堅定。
雪沉默著,跟著他一起走進餐館。
她感覺到兩人之間緊繃的氣氛,也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他在暗示什麼?她不願猜測,只想聽他自己說明。
他要了二樓的一間包廂,大大的圓桌只坐著他們兩個人,點完了菜,一時間兩人竟都沉默不語。
雪決定自己先開口,她暗暗的吸了一口氣,調整自己的呼吸後,就以平靜的語調問:「你說的真正的真相,究竟是指什麼?」
「不急,先喝茶。」他拿起茶杯,他們點了一壺碧螺春。
「石曜!」她忍不住抱怨了一聲。「你是存心折磨我嗎?」
他眼角的笑容很淡。
「現在才有了些談話的氣氛,你在我的面前不需要壓抑自己,有話直說,有問題直接問。」
她眉頭微皺。「我真的不瞭解你……」
「你心裡有許多疑問,可是這些天你都選擇沉默不語,你抱著負罪的心,在我面前小心翼翼,但我一直在告訴你,你根本不必如此。」石曜的語氣堅定,目露霸氣。
她垂下睫毛,眼裡掠過已成習慣的悲傷。
「你應該知道我這樣的理由,我在你面前怎麼可能像個沒事人般,那根本不可能。」
石曜的雙唇抿成堅毅的直線,他略微沉默後說:「在我沒有說之前,你願意告訴我,你假扮成默羽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麼嗎?」
他質問的語氣直衝她的心房,引起她內心不安的顫慄。
雪咬了下嘴唇,抬起頭卻有些心虛的說:「該告訴你的,我早就告訴你了。」
「什麼叫該,什麼叫不該?」他的聲音咄咄逼人。
「你到底想問什麼?我不想和你玩文字遊戲,更不想再兜圈子。」她開始驚慌起來。
他知道了什麼?他又想表達什麼?
她的心跳如擂鼓,太陽穴陣陣刺痛著。
「我希望聽到你的坦白。」石曜雙目炯炯的盯著她。「希望你能把真相親口告訴我。」
「沒有什麼真相。」她一把抓起自己的手提袋。「不要以為你救了我就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有不想說的話,也有自己的堅持和自尊。石曜,我沒有義務坐在這裡聽你胡說八道。」
石曜的眼神變得深晦,只是沉默不語的瞅著她。
壓迫在她心裡的緊張和恐懼終於爆發出來,她迅速的站起身,怒氣騰騰的瞪著他。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不要什麼話都不說,我快受不了了!你到底要我做什麼?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而且事情已經發生,我根本無法控制……」
「我和她原本決定在紐約舉行婚禮,但其實默羽開始害怕,她並不是真的想嫁給我。那時候你們姐妹重逢,於是她就向你求救,請你假扮成她,做一些她不敢做的事。而你為了怕我看出破綻,所以假裝失憶,然後代替她成為我的未婚妻。」石曜冷靜的開口。
雪的身子倏地一震,跌坐到椅子上,壓根無法掩飾住自己的驚異。
「事實並不是你囚禁她,而是她心甘情願躲起來。那天她和我吵架也是你們的計畫之一。我離開之後,她就去找你,然後你們設計了那場車禍,用以完成這個偷天換日的計謀。」石曜的語氣沉穩而肯定。
雪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越來越慘白。
「當時的你的確需要轉換身份,但那並不是這件事的唯一目的。我來紐約,只是想要搞清楚,為什麼默羽會撒謊說你主導了一切,為什麼她要你做的事你卻遲遲沒有下手。」他的表情冷硬如石,身體挺直。
她的眼神閃爍,身體顫抖。
怎麼辦?她要如何回答?要反駁否認嗎?
不,如果不是非常有把握,石曜不會說出這些話。
「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這一切的嗎?當我和默羽分手時,她的眼裡總閃著一種逃避的不安,那不是因為對我失望而想跟我分手的表現。我雖然不太瞭解她——我自以為很瞭解她,但顯然不是。」他微微停頓。
雪只覺得身子忽冷忽熱,他的話帶來的衝擊超過她能承受的範圍,教她腦子瞬間空白。
「可是即使不算瞭解她,我還是可以從她的眼神裡察覺出她的心虛和驚慌。她急切的和我分手,可眼裡又有著莫名的愧疚感,她堅持不要我給她任何東西,甚至是歇斯底里的拒絕,我想補償她,她卻覺得她沒有理由接受。」石曜的神情冷靜平和,那些回憶在他心裡彷彿沒有掀起任何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