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樂笑道:「原來你跟少爺一樣,對治河都有莫名其妙的熱誠。」
「他是偽君子,我怎麼可能跟他一樣。」雖然她幫忙治河是出自於不願離開雷府的私心,但是跟雷臨歧那個勢利眼的壞胚子一比,她都覺得自己相當的磊落。
「少爺在京裡做官,我常常聽見一些大人罵他,說他自命清高、孤芳自賞,不識抬舉或不懂為官之道,但說他是偽君子的,你倒是第一個人。」
「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她輕蔑地撇了撇嘴,「官做得大又怎麼樣?只是比別人更勢利罷了。」
他有點感歎地說:「官做得大只怕做不久,京裡那些大人的嘴臉你沒看過,一個比一個還要厲害,打壓、放冷箭、扯後腿的事時有所聞,我說少爺他是孤掌難鳴,辭官是早晚的。」
「他捨得那些功名利祿?」勢利鬼肯甘於平凡?那可真是天下奇聞嘍!
「捨得!若不是要治濟川,少爺老早就辭官了。」他突然垮下臉來,「想到明天要入山,我就怕死了。」
「怕什麼?不過是一座山,還能把你怎麼了嗎?」
「唉唷,我的姑奶奶呀!你沒去過,否則就不會這麼說了。」他苦著一張臉,「少爺想整治濟川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在京裡的時候只要一有空,他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想辦法。夫人老怪少爺不回家,其實少爺有回江州數次,只是沒回家去而已。」
「他回江州幹什麼?」搜刮民脂民膏嗎?這倒滿有可能的。
「察看濟川的流向呀!少爺說了,要排除水患得要因勢利導,所以要調查、測量。他跋山涉水勘查水的流向,瞭解水流的規律,從濟川的本源、上游到下游都細細的考察了兩遍,而山的高度、河道的廣狹都有一一的去測量,這些事說起來簡單,真的去做可是花了兩年多的時間。」
「我不信,你騙我。」
「我騙你做什麼?我跟著少爺一起去的,有多辛苦我會不知道嗎?就是很辛苦、很耗費心神才根本沒人要做,否則治水整河根本不關少爺的事,他也不用用公餘的時間去做這些事。」
「胡說,他是都水部的主簿,治水疏洪本來就是他的職責。」她才不要相信雷臨歧是好人,他明明是個不孝子,怎麼能突然變成憂國憂民的好官?
阿樂哈哈地笑了起來,「那怎麼可能,差多嘍!」
「我不信。」她搖了搖頭,雖然嘴上依舊是這麼強硬,但其實心裡已經開始有一些些的動搖。
「不管你信不信,我勸你還是別去了,真的很辛苦。」
「不!」她固執地說:「我要去。」
她不願意輸給雷臨歧,她要贏!她要他收回所有對她的輕視和不尊重。
她要讓他知道,奴才也是個人,也有能力,而且不會輸給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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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陽高高掛在湛藍的天空上,只有幾片薄雲意興闌珊的飄著。
侍書用衣袖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腳步明顯地緩了下來。
她已經走了一個上午了,從沒走過這麼崎嶇難行的山路,有些地方根本沒有路,要撥開快跟人同高的灌木才能前進,有些地方又都是利巖巨石,得手腳並用、使盡力氣才能攀上去,她的手掌早已磨破皮,隱約地滲出血來,雙頰被烈陽曬得通紅。
但她咬緊牙根,跟在雷臨歧身後,一句話也不說,更別提求他休息一下。反正她是野猴子,到深山像是回家,怎麼樣都死不了的!
她走得氣喘吁吁的,腳步有些踉蹌,此時前面的雷臨歧似乎也累了,找了一個樹蔭就坐了下來。
謝天謝地他很容易累,走沒多少路就要休息,否則她的腿穩斷。她跟著高興的也找了個樹蔭,滿足地將背靠在樹幹上休息。
雷臨歧拿出水囊來喝了一口水,看了她一眼。他早跟她說過了,誰叫她不肯聽硬要跟來?連阿樂都知道會有多辛苦,一聽到自己不要他跟進山裡來時,開心得像什麼一樣。
偏偏有人就是不信邪,沒那個體力和耐力,硬要跟他賭氣,把自己累死了,他也不會覺得愧疚的。
她真的很好勝,不說一句話、不喊一句累,一路上緊緊的跟在他身後,明明累得快不行了,還不肯開口說要休息。
女人真奇怪,該示弱的時候卻又要故作堅強,要不是怕她累死在路上拖累了他,他才不會那麼好心的停下來休息,或許對別人他還會體恤一點,但對她……那就算了吧!
好累呀!侍書覺得全身都沒有力氣了,她從沒走過這麼辛苦的一段路。她渾身都好疼,尤其是雙腿更是難以克制地發著抖,連要站起來都很困難,更別說走路了。
她看雷臨歧又站起來,似乎要走了。於是她也掙扎著想站起來,試了半天終於搖搖晃晃地起身,可是才跨出一步,就再也支撐不了,身子微晃了一下,跌了個狗吃屎!
「痛……」為什麼她這麼沒用,這樣就走不動了?她相信他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嘲笑她,或許更狠一點,趁機把她丟在深山裡喂老虎。
一想到這裡,她就有些害怕,連忙掙扎著站起來,抬頭一望別說是人影了,就連鬼影子都沒看見。
他丟下她走了!
她扶著樹幹,有點暈眩地看著頭上依然炙艷的烈陽,耳邊是啾啾的鳥鳴和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響。
雷臨歧似乎已經走遠了,一個人的孤單和恐懼,一下子湧上心頭。
突然間,她聽見了哭聲,忍不住心裡一高興,喊道:「誰在這裡?」
這一句話卻帶著濃濃的哭音,原來是她自己在哭呀!
「我不要一個人!」她懊惱地跌坐在地上,用力的揉著自己發軟的雙腿,「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一個人啦!你真沒用!沒用!」
爹爹死後她就發過誓的,她再也不要一個人了,她受夠了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