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算了。」他覺得有些心意被踐踏的感覺,他是真心想幫她,以她的學識屈居為奴太可惜了。
「你生氣啦?」她歪著頭看他,「我隨口說說的,沒想到你當真了。」
「不想理你了。」被她氣得頭痛,他抓過行囊來拍了一拍,枕在頭下倒頭就睡。
「別生氣嘛!我說個笑話給你聽好不好?」
「不聽,我要睡了。」他翻過身去,背對著她。
她也不管他,自顧自地說:「從前有個人想娶個漂亮的媳婦兒,他聽媒婆說東村有個閨女年紀配他剛好,於是就到媒婆家去拜訪,問問對方的模樣。剛巧媒婆那天傷風,咳得厲害,就隨手寫了姑娘的模樣。
「說她呀,麻子沒有,頭髮黑,臉不大,好看。這人一看,歡天喜地的跟這姑娘定了親,沒想到成親後蓋頭一掀,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氣呼呼的拿著紙去找媒婆。
「剛巧媒婆傷風好了,也不咳了,接過紙來清清喉嚨就念道,麻子、沒有頭髮、黑臉、不大好看。」
她一邊說著,一邊看他的反應,只見他雙肩微微抽動,顯然是拚命忍住笑意,看樣子還是有在聽嘛!
「我說完了,明天輪到你說一個故事給我聽。」她有點賴皮地說:「不說話就當你答應嘍。」
他沒有應聲,她偷偷地笑了笑,靠在樹幹旁閉上了眼睛。「我也要睡了。」
這一天,兩人其實都相當的疲累,入了夜雖然寒意不斷地來襲,卻能安心的入睡,或許他們對對方的猜忌和嫌惡,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深。
睡到半夜時,雷臨歧猛然坐起身來,添了—些柴火,聽著遠處傳來的狼嚎,他再也無法安心的入睡。
他看著侍書蜷縮著身子,似乎覺得寒冷而微微顫抖,一個心念一起,也不去探究背後的原因,將熟睡的她抱進懷裡,只聽她輕輕地咕噥了幾句,將頭枕在他的胸膛上,依然睡得相當安穩。
他抱著她柔軟的身軀,靠著樹幹,睜眼看著天上繁星點點,看來,明天又會是個艷陽高照的大熱天吧!
第五章
「咳咳咳……」
雷臨歧站在山頂,用幾塊石頭壓住地輿圖,一面拿著準繩和遠矩測量,一面咳嗽。
今天早上他就覺得頭重腳輕、鼻塞喉嚨痛,看樣子是染上風寒了。而侍書居然一點事都沒有,難道他比她還要不濟?
侍書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揉了揉發酸、發痛的雙腿,這腳痛得比昨天更加厲害了,還好已經到了目的地,不用再走了。
「還在咳呀?」她有點擔心地問:「沒有好一點嗎?」
「托你的福,咳……咳……」
「你還真是容易生病。」她搖搖頭,一跛一跛地走到他旁邊去,「要不要我幫忙?」
「咳……不用。」唉,他男人的尊嚴呀,蕩然無存。
「你跟我說怎麼做,我們一起做完,說不定可以提早下山,否則你要是越病越沉,甚至病死了,那我一個人怎麼下山?」
他瞪了她一眼,「死不了的,要病死也沒那麼容易,被你氣死還快一點。」
「老是說我氣你,我好心要幫忙,你還這樣嘔我,到底誰氣誰呀?」她朝他不滿地吼道。
他揉了揉耳朵,「小聲點,我頭痛!」她還嫌他腦袋裡嗡嗡的聲音不夠多嗎?
為了怕她加重他的病情,他決定給她一些工作,「好吧,你磨墨幫我記些數字。」
「沒問題。」有事做就好。
接下來她依言磨完了墨,並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鋪開了紙。
「矩勾高六,咳咳……」
她提筆寫了下來。
「下股九尺……一寸。矩上三丈,入矩股八尺五寸。」
侍書聽他斷斷續續地將測量的數字給寫下來,這才明白他在利用勾股術算高低差,「喂!算籌在哪裡?」
雷臨歧回過頭來,「做什麼?」
「我幫你算,這樣比較快一點。」
他看了她一下,點點頭道:「在竹盒子裡,你真會算?」
「度高者重表、測深者累矩。你說我會不會?」她反問回去,將算籌拿了出來。
果然是個聰明的姑娘,他真想知道她有什麼是不會的。
兩個人忙了一整天,直到天色快暗了才左一個、右一個地靠著石頭坐了下來。
「我腦袋裡都是數字。」她叫了一聲,「累死人了!」
他無力地看了她一眼,他比她還慘,腦袋裡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你沒事吧?臉好紅呢!」
雷臨歧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燒,歇一會應該就會好一點。」他有些疲累地閉上眼睛,真不想給她看見自己這副窩囊的樣子。
待他醒過來的時候,侍書已經生好了火,天色也完全暗了下來。
她有點擔心的蹲在他身前,「還是很不舒服嗎?」
「還好。」
她將乾糧遞給他,「吃一些吧。」
他咳了幾聲,「不用了。」他哪有食慾,而且也沒力氣啃那又乾又硬的乾糧。
「吃這個好不好?」她放下乾糧,拿過一小籃鮮紅的棗子來,「紅棗很好的,可以潤心肺、止咳、養胃健脾,還可以益氣壯神,吃一點好不好?」
「哪來的棗子?」
「我早上看見一叢酸棗樹,所以想去摘一些來吃,沒想到裡面居然雜生著一叢紅棗。」她笑著說:「你運氣真好,否則就只有酸棗可吃了。」
「腳不痛了嗎?」早上經過的那叢酸棗樹,離這裡有好大一段路!天黑、路又崎嶇,她這樣出去亂走,居然還能平安無恙的回來,真是命大。
「痛呀!剛剛又摔了一跤,膝蓋都跌破了。」她拉起裙子來,露出底下的燈籠褲,膝蓋的地方果然破了,還滲著血。
「誰叫你去摘這個鬼棗子的?」看見她跌破了膝蓋,他的火氣莫名其妙的冒了上來,「我有說我要吃嗎?沒摔死算你運氣好。」
「你講不講理呀!」她瞪大了眼睛,「我是看你病得可憐,什麼都吃不下,這才摸黑又摔跤的去摘,你居然這麼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