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接受到他家人的這種威脅,她應該要再三考慮嫁給他這件事,但她實在很難討厭他們;特別是,他們兩個都是為了要保護他。
「抱歉。」他說:「嵐姊一直覺得她有義務要照顧我們。」
「除了她和阿震、阿鷹之外,你還有兄弟姊妹嗎?」靜荷笑問。
「五個。」
她嚇了一跳,「你爸媽那麼會生?」
「不是。」他笑了出來,解釋道:「阿震下面還有兩個妹妹,其他三個蘿蔔頭,是耿叔和莫叔的。」
然後他開始和她解釋他那些沒有血緣關係,卻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家族成員。
艷陽下,她聽著他說話。
他一邊幫著她曬衣服,一邊訴說他兒時的生活點滴,他在那海岸城市的生活,甚至他父母的愛情故事。
她可以從他的言語,感覺到他對他家人的熱愛。
她聽著他描述他的老家,彷彿閉上眼,就能看見他說的人事物,感覺到海風的吹拂。
陽光在空氣中閃爍,衣服在藍天下白亮如新。
他是個愛家的男人,從他的話語中,她清楚的瞭解到這一點。
他有很好的模範,而且他是她的。
雖然還是有些不安,但是看著眼前的男人,她幾乎可以聞到幸福的味道。
「下次有空,我帶妳回去,妳一定會喜歡他們。」
屠勤拿起地上的洗衣籃,對她伸出手。
靜荷把手放進他的大手裡,看著他,微笑點頭。
「嗯。」
*** *** ***
那是個很平常的一天。
屠震和阿南在地下室工作,屠鷹到天台去抽煙,屠勤和武哥出門了,嵐姊在樓上補眠,可菲在二樓準備大家的晚餐。
她照往例在辦公室裡,繼續輸入龐雜的檔案資料。
日子,是如此平順。
這幾天,她慢慢適應了要嫁給他的事實,他似乎也沒有突然清醒,或改變心意的打算,他只是一找到機會,就努力說服她提早婚期。
「我五月就認識妳,再過幾天就九月,早就超過三個月了。」
「那不算。」她紅著臉反駁,「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妳現在知道了。」
他說,語音沙啞而性感。
老天,在那之前,她還真不知道有男人的聲音可以這麼性感。
早上的爭論,照例結束在她的床上。
幸好他在上床之後,就忘記說服她了,不然她實在很難堅持下去。
一想到他的熱情,她就忍不住臉紅。
輕快的鳥叫電鈴聲突然響起,她愣了一下。
紅眼的一樓分成了兩半,一邊辦公室,另一邊是車庫。
公寓的外頭,沒有很大的招牌,也不醒目,一樓這邊的辦公室更不是開放式的空間,它就像一般的住家,外面還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和圍牆,擋住了外人好奇的視線。
紅眼的大門雖沒到深鎖,平常卻也很少有人來拜訪。
電鈴再次響起,她好奇的抬頭看向一旁的監視螢幕。
螢幕的畫面分成四格,隱藏式的攝影機,分別對著公寓另外獨立出來的樓梯、車庫門,後門,以及大門前方的街道。
門前街道上,停著一輛廂型休旅車,大門前,則站著一個戴帽子、穿制服,手中拿著一盒東西的男人。
她認得對方車子和制服上的標誌,那是一間很有名的國際快遞公司。
他看起來沒有異狀,她也的確看過這間快遞公司送貨過來。
他再次伸手按下電鈴。
不想讓可菲下來多跑一趟,她起身走出辦公室,來到小院子打開門,但仍謹慎的只開了一條縫。
門外戴帽子的男人對著她微笑。
她認得這人的臉,她甚至認得這個微笑,曾經有陣子,它時時刻刻都在她的惡夢中出現,追著她。
是那個跑鞋男。
寒意瞬間直竄腦門,她立刻想把門關上,但他手上除了盒子,還有一把槍。
「別動。」他微笑開口,「不要想關門或後退,不然我保證妳會後悔。放輕鬆,妳只要不亂來,我就不開槍。」
黑幽幽的槍口,穩穩的對著她。
男人樣貌俊美,微笑有如陽光般燦爛,但她知道,只要她有任何動作,他會毫不猶豫的開槍,他是個冷血殺手。
他用帽子遮住了臉,用紙盒擋住了槍,他知道這裡有隱藏式的攝影機,而且曉得它們在哪裡,他是有把握才找上門來的。
「你想怎樣?」她握緊了門把,冷著臉問。
「和妳談一筆交易。」
她挑眉。
「妳拿了我們的東西,我希望妳能物歸原主。」
「東西已經不在我手上了。」
「我知道。」男人微笑著,但眼裡的冷酷絲毫未減,「但我相信既然妳可以帶進去,就有辦法帶出來。」
她瞪著他,「如果我說我辦不到呢?」
「那妳就是逼我們對付這間小公司。」他遞出紙盒,像說秘密一樣的微低下頭道:「這是個禮物,我相信裡面的東西,能幫妳作出正確的選擇。」
他手上仍握著槍,她接過了紙盒,他跟著遞給她收貨單和一支筆。
「麻煩妳簽收一下,謝謝。」
她照做,迅速的簽下姓名,然後把筆還他。
他滿意的將筆插回口袋裡。
「妳是個聰明的女人,我相信妳看完後,會知道該怎麼做。」
像變魔術一般,他收起了槍,朝她微微一笑,伸手點了下帽子,沒有等她合上門,就哼著歌,轉身離去。
她關上門,只覺得冷。
世界,似乎在轉眼間,變得蒼白而蕭瑟。
*** *** ***
紙盒裡,是一迭照片。
紅眼公司員工的照片,從屠勤、武哥、嵐姊、阿南、屠鷹,一直到可菲,甚至連很少出門的阿震都有。
那些照片鉅細靡遺,每一個人都有數十張,無論他們出門,上陽台,甚至工作中的都有。
那些照片拍得又近又清楚,就像近在眼前。
照片的最下方是一張卡片,她打開來,裡面印著屠勤在天台上,握著她的手,溫柔深情地看著她的模樣,他的眉心正中,被畫上了一個鮮紅的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