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盤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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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看著不肯哭出聲的她,滕玉歎了口氣,一下又一下地拍撫著她的背,任由她的淚水濡濕了他的衣衫。

  「你也太逞強了。」

  這一日,或許是打她來到了這世上後,掉過最多淚水的一回,依偎在他懷裡,子問不住地想著,倘若,她將她所有的淚水皆在此刻哭盡,並在心中慎重放下後,也許日後此去,就將是好風好景,萬里無雲,萬里晴。

  第3章

  「聽說,你在佛界備受寵愛?」

  「聽說,你對佛界頗有意見?」

  生疏的問候,在這日異常清靜的早晨,聽來格外響亮,而來者與等候者之間相互打探著對方的目光,看來,也格外不友善。

  打從那日被滕玉帶回莊內後,流浪在外累過頭的子問,即狠狠地接連睡上了好幾日。

  她還記得,好幾次,當她在半夢半醒的邊緣醒來時,在她的身邊,始終有著一雙令她安心的眼眸守護著她,但就在這夜她再次醒來時,本該在她身邊的滕玉,已不在原處,相反的,一陣寒慄猛然襲向她的心坎,逼得她不得不在夜半起身更衣,而後一直枯坐在開滿春花的庭院裡,靜靜等待著某人的大駕光臨。

  當晨露已快滴盡,旭日總算自東方破曉之時,原本總是瀰漫著整座山莊的濃厚鬼氣,剎那間全都急速退避至莊外,而後,一抹修長的身影,就佇立在她的不遠處。

  身為不速之客的晴空,抬首看了看這座空空蕩蕩的山莊片刻後,對於那些在他一到就連忙閃避得老遠的鬼類,他真不知是該唸唸他們竟這樣棄她於不顧,還是該誇他們夠機靈。

  既然底下的鬼都跑光了,那上頭那個未經鬼後同意就擅作主張收留她的頭兒咧?

  「這座山莊的主人呢?」他本還以為,他得來上一段過五關斬六將的戲碼呢。

  並未起身款客,仍舊是坐在廊上的子問,只是靠回身後的廊柱上,提不起勁地應著。

  「聽廣目說,鬼後召他忙公事去了。」

  「這麼老實的告訴我,恰當嗎?」頗意外她如此坦白,晴空不禁多看了似乎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的她兩眼。

  「反正就算滕玉在這,他也阻擋不了你什麼,不是嗎?」子問笑揚起唇角,「你找我有事?」遇上了這尊佛,哪怕滕玉再如何厲害,不是去掉半條命,就是得再死一回,因此他不在也好,她可不想把他給拖累進來。

  「我來這,是想探探你。」晴空狀似優閒地踱至她的面前,客客氣氣地朝她一笑,「順道問你一聲,日後,你會不會將整城的佛院或寺廟都給砸了?」

  「若我打算見一座砸一座呢?」那一日,說衝動,她也的確是太衝動了些,只是在砸過一回後,她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搞得她真的很難保證,日後若是心情沮喪,她不會不再手癢。

  他聳聳肩,「你放心,佛界是不殺生的。」

  「除你之外。」

  陽光的腳步,一步步朝庭院走來,慢慢地將樹蔭一點一滴地奪走,啾啾的鳥鳴聲掩蓋了突如其來的沉默。

  等候了許久,卻也不見他動手,子問看著他的眼眸,總覺得在那裡頭,所盛著的,似乎不是什麼痛下決心,而是種她也不明白的猶豫,這讓她總算有了點心情起身待客。

  「我若沒記錯的話,你在榮任佛界聖徒一職後,不是該去轉世了?」

  「因有幾小件事耽擱了。」

  「我是其中一事?」向來佛界就是不理會她的,將她扔巨神界幾百年也不見有誰關照過,究竟是她離開神界這一事讓佛界憶起了她,還是那日她做得太過,因此惹惱了佛界?

  「沒錯。」

  她有些沒好氣,「搞半天,原來那些僧人與那座城竟是你搞的鬼。」她就知道這才不會是什麼巧合。

  「我不過是奉命行事。」反正上頭是這麼交代的,聖於他想採用什麼手法,佛界可管不著他。

  「我真不懂,為何你願意任他們在你的頭上冠上聖徒這個名號,並任由他們指使你去做些佛界根本就不願為之事?

  我想你應該也很清楚,你這聖徒,不過是佛界用來剷除修羅道的工具。」

  以他的身份,理當被佛雙手捧在掌心裡,什麼都擁有什麼都不需愁的,而她呢?什麼都沒有,日日都為人垂淚為人傷心,可瞧瞧他,他選擇了什麼?或許她一輩子永遠也都不會明白,與她相比,待遇有著天壤之別的他,為何會放棄手中擁有的一切,並甘願犯下殺戒?難道他不想也成為一室香煙繚繞,高坐在座上,任人仰望崇拜的佛嗎?

  晴空莞爾地繞高了兩層,「利用與被利用,不就只是一字之差而已。」

  真只是這樣嗎?

  那現在的他,是利用者,還是被利用者?

  「你想拿我怎麼辦?」

  「嗯……」他沉吟了一會兒,「你若要與佛界為敵,我不會攔你,但,我希望你知道白個兒在做什麼。」不可否認的,他是有些佩服她那敢言敢怨之心,他亦對她所受的際遇有些不忍,只是……

  她低下頭,喃聲低問:「若我說,我什麼都沒在想呢?」

  似是不堪重擔的雙肩,頹然地垂下,聆聽著她落寞的音調,晴空忍不住將目光往她的胸坎看去,直看向她心底的深處、更深處……或許是感覺到了他在做些什麼,子問驀地笑了笑,毅然抬首迎向他的目光,敞開了心房,讓他直直看進她心底最角落的一隅。

  「我想,我的心底在想什麼,你應該已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擅自代我說出口,或是將它告知佛界。」

  她毫不後悔地說著,「倘若我這一生,就只能作個夢的話,那麼我希望,那是個我能掌控的夢,哪怕是日後要我付出任何代價,我也願意。」

  大略知道了她這一回來人間究竟是為了什麼,和她是為了誰後,揮之不去的猶疑在他的面容上搖擺,子夜裡嗚咽的哭聲,好似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在他的耳畔驅之下散,半晌,他有些頭疼地撫著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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