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還金口讚過它精巧纖密,細如綢緞。因此,這種闌干細布跟著水漲船高,京裡上至達官貴族,下至富商販夫,人人都以有闌干細布為貴,變成了一種顯示財富的表徵。
尤其是後宮妃嬪、大官閨閣千金,更是人人都恨不得自己也能有個數十匹來裁衣做裙等。
但闌干細布非常的稀少,人人爭相購買,所以價格不斷的飛漲,往往數十兩金子還無法買到一匹。
「我聽過這件事。」程老爺腦筋轉了轉,「那跟收購苧麻和苧麻布有什麼關係?」
林牙保小聲的說:「我跟你說,前些日子柳大人到京城去的時候,由一個官老爺親自迎接,瞧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便是闌干細布做的,於是那位官老爺便想拍他馬屁,說他好品味,這種貴重衣服也只有他穿得起。
「結果反而被柳大人訓斥了一頓。原來他穿的根本不是闌干細布做的衣服,只是普通的苧麻布。」
林牙保哈哈笑道:「原來那位大人眼力差,看走眼了!把便宜的苧麻布當成昂貴無比的闌干細布。這件事傳出來之後,那兩個笨商人大概以為有機可趁,想用苧麻布混充賺一筆。「
那位官老爺會認錯也是情有可原啦,誰料得到像柳大人官位那麼高的人,會穿尋常料子做的衣服?程老爺暗地計量。
「我看他們穩賠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麻布就是麻布,怎麼會上當呢?」
聞言,程老爺想了一想,做生意的人不可能這麼笨的,明知道根本混不過去,就不會硬去做,否則賠錢是一定的。既然如此,就一定有他們不知道的內情。
「那兩個販商還在城裡嗎?」
「應該還在吧,他們買的又少又慢,大概怕人家趁機抬高價錢,其實這種便宜東西也貴不到哪去。」
「你幫我牽個線,說我想認識他們。」
「程老爺有興趣?」林牙保保守的道:
「這事其實也透著古怪,我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們要幹嘛。」
「就是因為不明白,才要弄清楚。」程老爺哈哈一笑,「做生意就是要掌握別人來不及發現的,這才會賺大錢。」
「高明、高明呀!」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笑得愉悅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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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動呀!」紀薔嗅了聲,「好不容易黏上去,又要掉了。」
她特地為程老爺精心設計了一個圈套,準備要一舉鬥垮他程家的生意,讓他知道被設計、被陷害的滋味。
因此她現在在幫單奕月改裝,讓他這個「京城來的販商」去赴程老爺的約,跟他結交。
雖然她一直覺得做生意本來就要老實,設圈套、使詐害人是不對的。可是程老爺的行為實在是卑鄙到極點,她這次鐵了心的要讓他傾家蕩產。
如果他肯安分一些,或是不使壞,那麼他這次就可能不會上她的當,他的家產也會好好的。但反之,他還是惡性不改,那鐵定會賠死。
一切都在他自己的善惡一念之間。
「我不動就是了。」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單奕月幾乎要不認識了。
紀薔先用調水後的麵粉加高他的鼻子,又使兩頰豐腴,再提筆畫粗眉毛、加深眼眶,利用染劑將他的膚色染得微黑,最後還用頭髮在他臉上黏出威武的大鬍子,再順手拿來個枕頭往他衣服裡頭一塞,變裝完成。
「你真厲害,手真巧。」太不可思議了,不管他裝成這個樣子幾次,每次他都覺得佩服不已。
一些小技巧,把他從單家二少爺,變成了京城來的販商,另一個是四季染坊裡的王叔,他們皆身負重責大任。
紀薔慢慢的、一步步的要引程老爺上當,動員之龐大,連柳大人都用上了。
他不禁慶幸他們是夫妻不是敵人。
「我也這麼覺得耶。」自從她上次為了上青樓扮成大男人的模樣,沒被識破之後,她就對改裝生出了興趣,沒事便開始研究把自己或是旁人變成別的模樣。
當然她最起勁的還是玩弄單奕月,如果他肯乖乖讓她打扮成女人就好了。唉,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肯。
不過沒關係,她想做的事情還沒有辦不到的,她有足夠的耐心可以慢慢的等,總有一天她會達到目的的。
重建四季染坊也一樣,總有一天她會讓四季染坊的名聲揚遍天下。
她要讓它成為天下第一染坊。她有那個野心,也有那個信心。
第十章
「爹,」程大正欣喜的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不就要發大財了?」程老爺笑阿呵的撫著鬍子,滿意的點點頭。「沒錯。那兩個販商酒一喝,什麼話都老老實實的說了,你爹不趁這個機會大賺一筆,那不是太對不起良心了嗎?」
他刻意的跟那兩個從京城來的商人親近,請他們吃飯、喝酒、聽戲,好不容易取得了他們的信任,又在春滿樓一群妓女的慇勤敬酒之下,酩酊大醉的他們這才說出一個秘密。
原來他們慢慢的收購苧麻跟苧麻布是為了要悄悄的壟斷貨源。冬天一直到明夏這段期間,是苧麻產量最少,幾乎可以說沒有的期間。他們先買了囤積下來,因此到冬天的時候會只有他們擁有苧麻。
而苧麻越浣越白,若再加入蠶絲交織成布,再利用粉錫過四染,看起來就跟闌干細布差不多,只有摸起來的質感有些差別。
但是那些只求焙耀的有錢人們,買的是闌干細布的名氣,到底它的貴重之處在哪,他們也難以分辨。於是一匹假的闌干細布以數十兩金子的價格賣出,但本錢卻只要幾百錢,這還能不大賺特嫌嗎?程老爺趁著販商們酒醉送他們回客店時,翻過他們的家當,果然翻到一匹足以亂真的白苧麻布。
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精了!先用白苧麻布做假闌干細布,大大的狠刮上一筆,等消息傳了出去,大伙知道便宜的苧麻布居然有賺頭,還能不開始大買苧麻來織成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