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紀小姐。」黑川徹仍握著她的手,簡單介紹一下。「我訂做的衣服好了嗎?」
「完成得差不多了,就等您過目,再做最後修整。」小老闆恭敬道。
「我想先看一下。」
「那當然,黑川先生、紀小姐,請跟我們進來。」
隨著店家男女主人走過櫃檯,來到一個約十坪大的房間,應該是製作衣服的地方,櫥櫃裡擺滿佈料,桌上則有各種工具,整理得井然有序。然而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掛在假人模特兒身上的衣服,因為那是一對新郎新娘的禮服,純白無瑕,美麗動人。
紀筱紅忽然明白了,黑川徹就是想讓她看到這一切,證明他有多認真看待兩人的事,嗯,沒錯,女人應該都會狂喜尖叫,居然有這麼「貼心」的男人呢!
小老闆娘負責招待女客人。「真抱歉,沒問過紀小姐的意思,就先做了版型和設計,不過是依照紀小姐的尺寸,穿起來應該很合身,關於造型方面,不知道紀小姐的意見如何?」
「很美。」紀筱紅確實這麼覺得,美得無懈可擊,比她夢想中的禮服更完美,任何女人都抗拒不了,尤其是已交出心的女人。
「如果您有什麼想改的地方,我們師傅都會盡力去做,請不要客氣,儘管讓我們知道。」
「真的很美。」紀筱紅還是只有這句話。連陌生人都會問她的意見,最親愛的人卻當她是三歲小孩。
小老闆則轉向男客人發問:「黑川先生呢?有沒有覺得哪兒需要改進的?」
「不錯,這樣很好。」黑川徹對這家老店有十足信心,也相信這會讓紀筱紅心情好轉,應該會吧?
事情必須有所改變,紀筱紅對自己說,再不出聲的話,她這輩子就要當啞巴了,於是她先對店家主人說:「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們先出去一下嗎?我想跟黑川先生談一談。」
「那當然,兩位請慢慢來。」小老闆和小老闆娘都是驄明人,看這小倆口表情怪怪的,顯然是情海生波浪,旁人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室內剩下兩人,紀筱紅先作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你是什麼時候訂做的?」
「在我們第一次接吻以後,在你進醫院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麼瘋,就是篤定兩人會結婚,興致高昂的打電話下了訂單,儘管他對禮服樣式毫無概念,但他相信這家傳統老店會有好作品,果然不出所料,連紅紅都說很美,這下她應該開心點了?只是她的表情怎麼好像更冷了?
「可是,你都沒問過我的意思!」感動歸感動,心跳歸心跳,她不想老是接受這種意外驚喜,她希望跟他手牽手一起走下去,而不是被他牽著走,連方向都看不清!
「我們彼此瞭解就好了,到底要我說什麼?」雖然在法會上他總頭頭是道,但面對身旁的人,他就是不善言詞,甚至有點自閉,她又不是不懂他,何必苦苦相逼?
她當然懂他,包括他的善良和真誠,但她無法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安排,她也是人,她有想法、有感覺,她只需要一點點愛和尊重,他就這麼吝嗇、就不能給嗎?
「我不要這樣!」終於,她吼出最無奈的心聲。「我就是要你說出口,說你愛我,說你想跟我結婚,說什麼愚蠢的話都好!你這樣一聲不吭,自己就決定我們的婚事、我們的禮服,你把我當成人還是狗?就算是狗也可能挑食,還可能離家出走,你以為這樣我就會開心嗎?你根本不懂女人要的是什麼!」
說完後,她轉身就走,跑得好快,不想再看到他,尤其是那白色禮服,像是她編織許久的夢,若一回頭,就捨不得走了。
黑川徹站在原地無法言語,原來在她看來,他的所作所為都是自我中心,不曾考慮過她的感受?他以為這樣對彼此都好,結果只是更傷她的心?
西服店的男女主人雖不願意,仍聽到了這段對話,音量之大想關上耳朵都很難,小老闆娘咳嗽一聲,好言相勸:「黑川先生,我想您應該說的。」
看黑川徹一臉深受打擊,小老闆提出自己的經驗談,畢竟認識這些年來,大家也算朋友了。「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求婚求了三個月,才打動她的心,黑川先生,請您再努力一次吧!相信紀小姐是值得您追求的。」
面對兩雙好心而期待的眼神,黑川徹安靜了片刻,才開口說:「禮服先別完工,我再打電話來。」
「是。」小老闆夫妻只能目送他離去,有些事需要醞釀才能領悟,對於一個可能從未開竅的男人來說,還得多給他一些時間。
走出店門,黑川徹獨自開車回家,一路上換了幾種宗教音樂,卻無法讓他平靜,事到如今什麼都完了嗎?他突然虛弱得握不住方向盤,原來懊悔是這種滋味,心碎是這種感覺。
一進屋,母親向他走來,柔聲問:「小徹,餓不餓?想吃點什麼嗎?」
「不用了,我不餓。」他沙啞著說。
「喔,那早點休息。」瞧兒子臉色疲倦,白羽璇也沒多問,反正兒子這麼大了,自己會照顧自己,以前她老是擔心他這個那個的,其實放下了彼此都比較輕鬆。
當她轉身要走回房,卻被兒子叫住:「媽,我想問你,爸當初是怎麼追你的?」
她一愣,不解的問:「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就是想知道而已。」
這傢伙真不坦白,她坐到兒子對面,回想當年仍覺有趣。「你爸的個性跟你一樣,不說話的時候臉臭得要命,瞪人的時候還會把小孩嚇哭,可是他對我不一樣,說話總是輕聲細語,什麼事都先徽詢我的意見,而且坦白說,我們獨處時他很會製造浪漫,讓我感到非常幸福,一直到現在都是。」
「爸是怎麼辦到的?」在他印象中,父親是傳統的日本男人,做事一板一眼,不容許絲毫差錯,很少流露真實情感,不過父親對母親非常溫柔,是眾人公認的好丈夫。身為兒子的他,怎麼沒遺傳到這些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