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讀了這麼多書真是白讀了,我看明天起學堂也不用開了,反正有你這種夫子也教不出什麼像樣的學生來。」
聞言,張奮學惱羞成怒的吼道:「婦人之見,淺薄之至!你跟那丫環懂什麼?我會教不出個像樣的學生?哼,要不是昀兒冥頑不靈,我門下早就出了狀元了。」
「謝天謝地他冥頑不靈,沒有事事聽你的,否則我就沒這麼個好兒子了。」劉善柔惱火的回道,言教不如身教,為人師表的行為如此,學生還能不見樣學樣,壞得更加徹底嗎?」
「哼!你放心,除了你之外,別人不會知道我做了什麼,昀兒自然也不會知道。」
「相公,君子不欺暗室,你今天說出這番話來,總算讓我看清楚你是個貨真價實的偽君子。」她一臉的痛心,「我當年嫁的那個良人到哪裡去了?」
張舊學盯著她,額上慢慢的滲出汗珠,「夫人,我只是……只是……」他只是了半天,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過是為了兒子好,為何夫人不能瞭解,連那個叫素素的丫環也騎到他頭上,為什麼她們都說他是偽君子?
他覺得自己好委屈。
「你只是怎麼樣?」劉善柔看著他,「你只是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著想,用偽善的君子面具,來掩飾你醜惡的小人嘴臉。」
他退了一步,雙手頹然的撐在桌上。「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夫人,你聽我說……」她搖搖頭,「我不想再聽了,你已經說太多了。」
他看著妻子一副失望到了極點的痛心模樣,在這之前她對他是充滿敬重和崇拜的。
難道他真的像她們所說的,不配讀聖賢書嗎?
他真該好好想一想了。
「素素姑娘、素素姑娘。」
一個有點遲疑的叫喚聲,將神遊中的容素素拉回了現實世界。
她蹲在一排紅泥小火爐前面,手裡抓著一柄蒲扇,正對著其中一個火爐扇風。
藥罐上的蓋子已經被沸騰的藥汁頂得噗噗作響,黑色的藥汁也直往外冒。
就是因為這樣,負責抓藥的小將才開口叫她,「素素姑娘,藥汁滾啦!」
她回過神來也沒多加細想就伸手去抓藥罐,想將它拿離火爐。
小將見狀急道:「小心!」
她一手抓上提把,「啊!」立刻燙傷了手心。
小將連忙跑過來,「不得了,燙著了!」他也不管病人們排了一排,就朝著裡面在替病人診視的張其昀大叫,「張大夫,素素姑娘燙著啦!」
「沒事、沒事!」她連忙說道,「我擦擦藥就好了。」
其實她已經痛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被燙傷的手是一片蒼白,已經浮出一些水泡來。
唉,也不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什麼,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滿腦子都只有其昀哥哥說的那番話。
她心中又是安慰、又是害怕。
原來他對自己始終念念不忘,可是……她現在只是一個丫環!張奮學的話並非沒有在她心裡起作用。
雖然她那天面對他的態度是不亢不卑的,可是她卻清楚明白,她是配不上其昀哥哥了。
他昨晚的那一番話是在跟她說的嗎?他知道她就是丫頭嗎?不,不可能,一定是她自己胡思亂想。
小將才喊完,張其昀就一臉緊張的衝了來。「我瞧瞧!」
「燙得不嚴重!」她連忙把手背到身後去,不肯回答張其昀的問話,這句話還是對著小將說的。「我自己找藥擦去。」
「不行,給我看看!」他強行把她的手給拉出來,一看之下眉頭馬上皺起,「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燙成這般,就算好了也會留下疤痕,想必她此刻一定非常的痛。
小將搖頭歎了口氣,「素素姑娘,你是怎麼了?我瞧你一整天都失魂落魄的,是身體不舒服嗎?」
她早上來醫館時,他就感覺到氣氛怪怪的了。
素素姑娘和張大夫都不說話,兩人就算偶爾目光相接也是趕緊把視線移開。
況且呀,素素姑娘一向是在診療房裡幫忙的,就算是煎藥也在裡面,今天卻都在外面幫他,連煎藥也是呢!難道真像外面傳的那樣?
張大夫昨天去妓院嫖妓,所以素素姑娘打翻了醋罈子,除了大鬧妓院之外,還把張大夫狠狠的打了一頓?
這怎麼可能呀?!素素姑娘這麼的溫和柔順,萬萬不可能像他們所說的那樣。
一定是那些人捏造的謠言,真是太過分了,自己做了錯事,被戳破之後,還敢惱羞成怒的到處顛倒是非黑白,害外面的人以為素素姑娘真有那麼壞。
他倒覺得素素姑娘很好,就連邱大夫也這麼說,她不但把醫館的賬目理清,積欠的藥款和診金也都給追了回來,真是個能幹的好姑娘。
「沒有。」容素素連忙搖頭,雙頰微微泛紅,對著小將解釋道:「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在想事情罷了。」
「不要胡思亂想了。」被徹底忽視的張其昀,客氣的打斷兩人的對話,拉起她住診療房走去,並客氣的請還在裡頭的病人先離開,然後搬出了藥箱,要她在他對面坐下。「手伸出來吧。」
她遲疑了一下,才把手伸出來,放到診脈的小枕上。
「素素。」他看她把頭轉向別的地方,就是不看他,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你決定這輩子都不看我,也不打算開口跟我說話了嗎?」
她咬了咬唇,「你是姑爺,我是丫環,我怎麼敢這麼做?」
「你這麼說就是在生氣了。」他溫柔的幫她上藥,接著用乾淨的布帶幫她包紮。「好了,一天換三次藥,小心別碰水了。」
她點點頭,想說聲謝謝,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想把手伸回來,他卻仍按住她的手腕。
他苦笑著低語,「就算我不交代,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謝謝姑爺。」她微微掙動,張其昀怕弄痛她的傷口,也只好放開她。
「你怎麼又喊我姑爺了?」
「因為你是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婿,我是小姐的丫環,當然喊你姑爺。」她站起身來,垂著頭轉身要離開,「我叫病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