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韓母嗔視女兒。「你爸最疼你了,哪捨得罵你啊?」
「是,我知道爸爸媽媽都最疼我了!」韓悅樂握住母親雙手,在頰畔摩挲著撒嬌。
韓母嗤笑,實在拿這個愛撒嬌的女兒沒辦法。「好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 !開車小心點,還有啊,自己一個人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三餐要定時吃,知道嗎?」
「知道了啦!媽,再見。」
告別父母後,韓悅樂開車離開淳樸的南部小鎮,一路北上,回想起方才父親不捨的擁抱與母親的殷殷叮囑,淚水驀地在眼眶融化。
她對不起父母,她說謊騙了他們。
她是家裡的獨生女,從小雙親疼她如掌上明珠,他們給她所有的愛,不求回報。
可她卻為了一個男人,自甘墮落,他們如果知曉女兒去當人家的情婦,肯定會十分心痛。
「對不起,爸,對不起,媽。」她酸楚地呢喃。「我不是故意讓你們失望,我也不是為了錢出賣自己,我只是……因為我很愛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幹麼這麼傻,可我就是愛他。」
她眨眨眼,星淚流墜。「就快到了,我跟他的約就快滿了,我會回去做你們的乖女兒,會想辦法忘了他……」
只要一年,她只求一年的放縱,為自己壓抑的感情找到出口。
「對不起,再給我一些時間,就快到了……」
合約就快到期了,她與他就要分離,她不會跟他說「再見」,因為她不能容許自己再貪戀一個永遠得不到的男人。
她不說再見,不能說——
車子下了交流道,駛進台北市區,她想起了楊品深送她的一條手鏈環扣鬆了,於是來到那家名牌精品店,請店員修理。
無巧不巧,楊品深稍後也踏進店裡,他穿著深色西裝,一貫地英挺帥氣又帶著幾分冷酷。
她瞥見他,一愣,他同樣也怔然。
不一會兒,另一道亮麗的女性倩影飄進來。「品深,你怎麼也不等等人家?幹麼走那麼快啊!」
韓悅樂一震,明眸望向嬌聲抱怨的女人。
她長得頗漂亮,雖然不算絕色,但很懂得修飾五官,展現自己最亮眼的一面,身上穿戴的都是名牌,貴氣逼人。
「何小姐,楊先生。」店員熱烈地迎上去,顯然認識這兩位出手闊綽的貴客。「歡迎光臨!」
「你們這季有什麼新晶?」何芬芳也不多寒暄,直截了當地問。
「是,請何小姐過來這邊看。」店員慇勤地招呼。
何芬芳盈盈跟去,經過韓悅樂時,她好奇地掃她一眼,見不是自己這圈子的名媛貴婦,便漠然撇過頭。
韓悅樂心路紛亂。
不知怎地,她感覺到楊品深看她的眼神很異樣,彷彿有些氣惱,又好似帶著無奈。
「品深,你也過來幫我看啊!」何芬芳回眸招手。「你說今天伯母生日,我送她什麼好呢?」
伯母是指他二媽吧?何芬芳要與他同赴家宴,還一起挑禮物?他們倆的關係已經那麼明確了嗎?
韓悅樂倉皇地想,臉色微微刷白。
楊品深卻是面無表情,站在原地不動。「你自己喜歡就好了。」
「怎麼?幫人家看一下也不肯啊?小氣!」何芬芳半玩笑地嬌嗔,察覺他的目光似乎停在店裡另一個女人身上,燦爛的笑容一凝。「你認識她?」
韓悅樂聞言,不覺俏然屏息。
「……不認識。」楊品深淡淡一句,別過頭,筆直地走向何芬芳。
韓悅樂木然怔立原地,恍惚間,彷彿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不認識她——是啊,他當然不認識她了,她期待什麼?他公開承認她是他的情婦?
她只是沒想到,早已有心理準備的自己,在聽到這冷冽如冰的三個字時,仍感覺到痛……
「小姐,你的手鏈好了。」店員將修好的手鏈仔細裝在盒裡,遞給她。
「謝謝。」她微笑接過,毅然旋身離開,不帶一絲遲疑。
玻璃門滑開,又關上,門扉上,淡淡地映出她孤單的身影。
楊品深沒有回頭看。
*** *** ***
晚宴過後,楊品深送何芬芳回家,原本想直接打道回府,卻不知怎地,還是命司機轉了向,朝大直奔去。
今天是韓悅樂的「休假日」,照理他不該去打擾她,但傍晚與她在精品店偶遇那一幕宛如卡帶的放映機,不停在他腦海重複播放。
他氣自己不該在意這等「小事」,偏又怎麼也拋不開,明知夜深了,還是不顧一切前來。
下車後,經過警衛室,他跟警衛打招呼,順便交代:「別告訴她我來了。」
「什麼?」警衛尷尬地一愣,摸了摸頭。「原來楊先生都知道了啊。」
當然,若不是警衛們及時通知她,她又怎能每回都算準他出現的時間?
只是這回,他不想令她事先知曉,若是她已經睡了,他甚至打算默默離去——他其實有點希望她已經入夢了,這樣,她就不會知曉他曾像個管不住自己的青少年,飛奔來找她……
他刷卡進電梯,來到她住處門前,悄悄拿鑰匙開了門。
屋內一片漆黑,他微張唇,吁出橫梗在胸臆的悶氣。
她大概睡了吧?這樣最好。
他收好鑰匙,輕手輕腳地轉過玄關,才剛踏進客廳,便猛然一震。
連接露台的落地窗大開,急速翻飛的窗簾後,一道纖細的倩影若隱若現。
是樂樂嗎?
他皺眉,慢慢走近,她跪在露台上,雙手抓著雕花圍欄,銀色的月光在她身上投下如夢似幻的清輝。
她低垂螓首,不知想些什麼,側面容顏看來極蒼白,粉唇如風雨中的落櫻,萎然輕顫。
他胃袋一擰,正欲發話,她忽地仰起頭。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她不顧形象地吶喊,嗓音嘶啞、破碎,一聲聲如雷如電,在他胸口劈落暴風雨。
他頓時變了臉色,急忙衝上去。「怎麼了?樂樂,你哪裡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