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來電顯示,是他的哥哥雷戰生打來的越洋電話。
自從父母雙亡後,哥哥便是他在這世上唯一僅剩的親人。
電話一接通,傳來的依舊是雷戰生苦口婆心的勸說——
『戰鑫,你真的要拋棄一切到巴黎學畫嗎?你一個人在那裡過的好嗎?沒有人照顧你,我實在很擔心,回來吧!況且,公司需要你。』
「不。」戰鑫語重心長地說:「哥,從小我就在爸媽的羽翼下成長,並且一直順從大家的期望而活,現在爸媽已經不在人世,我也該要獨立了。我想重新開始做自己,我一直很喜歡畫畫,從小到大,我的夢想就是成為畫家,現在,我再也沒有顧忌了,我決定朝著這個目標前進。」
『戰鑫,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考慮。』隔著千山萬水,雷戰生仍舊不放棄喚回弟弟的心。『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就馬上回來吧!』
通話結束後,戰鑫站在黃昏的塞納河畔,深吸一口氣,立誓道:「我永遠不會後悔我的選擇!」
法國的黑夜來得晚,儘管已經傍晚五點了,太陽依舊熾熱。
巴黎處處都有露天咖啡座,小小店面散發出咖啡的濃郁香味。
難得悠閒,他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即便桌上還留著上一個客人用過的咖啡杯,他也不以為意,低頭瀏覽起今天拍的所有照片,相機裡的每一個畫面,都如此賞心悅目,讓人讚歎。
良久,他心滿意足地抬起頭,欣賞著週遭的街景,忽然,他目光一閃,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景色——
一個黑髮女孩正忙碌地穿梭於咖啡座的客人間,她的體態纖細輕盈,穿著涼鞋、牛仔褲、白襯衫,頭髮隨便扎束著,幾綹髮絲散落在她那清秀、雪白的臉頰上,雙頰染著粉嫩嫩的紅暈,柔軟的紅唇、靈巧挺直的鼻子、倔強的下巴、古典氣息的鳳眼,再襯著長長的睫毛,整個人明麗中透著溫婉的氣質。
也許是因為她那頭黑髮的關係,吸引了他的目光,身在異地的他,不自覺地會對亞洲人特別注意。
她微笑地招呼客人,輕快地端著咖啡在一張又一張的小圓桌間穿梭,在炎熱的氣候下,她全身上下依然散發著清爽怡人的氣息。
有道是「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這話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憑著本能,他連忙拿起相機捕捉她的美麗身影。
鏡頭裡,她的鳳眼沒有中國古代女人那般羞澀,反而十分直率,櫻桃小嘴微揚,給人愛笑、開朗的印象。不過,紮起的黑髮讓他覺得美中不足,她應該放下頭髮,任其自由地飄揚著才對。
這輩子,他第一次對一個陌生女孩有那麼多的評論和意見。
辛浿芝女發現他照相的動作,感覺到他的注視,黑白分明的大眼朝他望過去。
這是很正常的事,法國人對於美女有著獨到的眼光,他們欣賞獨特的美麗以及與眾不同的氣質,而眼前的東方男子似乎也有著相同的審美觀。她自知長得還不賴,常常會有多情浪漫的法國男人,毫不避諱地打量她,甚至上前熱情讚美、攀談。
她不禁稍微瞥了眼這個陌生男子。
年輕俊朗的面孔,不馴的凌亂頭髮,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還有性感的嘴唇,無庸置疑的,他是個帥哥。從他優雅的舉止看來,一定是出身不凡的富家公子,那雙毫無顧忌的熱烈眼眸中散發著孤傲的高貴氣質,他是個讓人看一眼就會心跳不已的男人。
她露齒微笑,來到桌旁,用法語問道:『先生,照片也拍了,是不是該點一杯咖啡呢?』她俏皮地露出微笑,並一時興起,改用中文問道:「要在塞納河畔來一杯左岸咖啡嗎?」
「什麼?」他連忙把相機放到口袋裡,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你會講中文?」
「嗯,我的家人是從台灣移民到法國來的,我是第二代。」她的眼睛充滿笑意,動作迅速地收拾好桌上的咖啡杯。「想喝什麼咖啡?」
「拿鐵。」
她點點頭,才剛要轉身回櫃檯時,一隻狗忽然從她腳邊竄過,她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一傾,托盤上杯裡殘餘的咖啡濺了出去,飛落到他的衣服上,她慌亂地想扶住桌椅撐住身體,卻仍舊止不住跌勢。
完了!出糗了!
見狀,雷戰鑫本能地伸手抓住她。
她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感受到他強壯的胸膛和男性的氣息,心跳不由得加快,一站穩後便連忙推開他。
「要不要緊?」
她沒有忘記剛剛兩人身體接觸時的震撼、悸動,宛如觸電一般,這和平時與姑丈、表哥的擁抱是截然不同的。
「還好。」她馬上恢復鎮定,有些懊惱地道歉。「對不起,弄髒你的衣服。」
「沒關係。」他不在意地拿張紙巾隨便擦拭一下。
「這杯咖啡由我招待你吧!」她再三道歉。
「不用了。」他拿出相機輕晃了晃。「你剛剛也當了我的免費模特兒。」
「你是攝影師嗎?」她疑惑地問道。
「不,我只是業餘的愛好者,上周才剛從台灣來到巴黎,準備申請藝術大學,只是不曉得學校願不願意收留我這個半路出家的無名畫家。」他苦笑地說。
「你以前念什麼科系?」她好奇地發問。
「我雙修經濟和電腦。」他的眼神掠過一絲遺憾。以前,在父母的期望下,他一直無法往自己最愛的藝術發展。
「在巴黎有很多天賦異稟的畫家,也都是半途出家的。很多年輕人都嚮往到巴黎來,因為巴黎是藝術家的天堂。」雖然與他素昧平生,但對他追尋理想的舉動十分感動,因此她鼓勵道:「帶著你的執著和熱情,完成你的理想吧!」
「謝謝。」他微微一笑,接受她的祝福。
由於這時候咖啡店的人潮不多,因此她走到櫃檯,親手為他煮了杯拿鐵,另外還準備了法國麵包與三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