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敏凡乾脆一起趴下來,右手食指輕敲著桌面,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的睡容……小志長得真好看,難怪總是收到女生的情書;更討厭的是,他還很聰明,別人要讀兩遍的書,他只要讀過一遍就記牢;人家來圖書館唸書,他來這裡吹冷氣睡覺。
她微微一笑,突然想起劉芳慧在電影院對她說的話:小敏,我覺得你太依賴他了。
她真的很依賴小志嗎?她不知道。他們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了,從還沒記憶時就相伴長大,甚至她媽媽說過,自娘胎裡兩人好像就約好了一起出生。
他們在一起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但她不想依賴任何人,就算是小志也一樣。衛敏凡堅定地望著喬瑋志,小手握成拳頭,伸向前,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
喬瑋志依舊閉著眼,濃眉微皺。
她再敲了敲,他發出不耐煩的呻吟聲,睡眠受干擾了,她繼續敲啊敲,他終於忍無可忍。
「你幹嘛打我?」他倏然張眼,朝她怒道。
「我沒有。」衛敏凡若無其事地翻翻書。「是你的頭自己來撞我的手。」
最好有這種事。喬瑋志翻個白眼。
「現在幾點?」他舒展一下身體四肢,隨口問。
「七點多了。」她看也沒看表就回答。
呵……喬瑋志打個大呵欠。
「你要讀到幾點?」他瞇著眼睛問。
「八點。」
「那讓我再睡一下,時間到了再叫我。」說著,他又趴回桌子上,今天練球練到全身酸痛差點累癱,在這裡吹冷氣小睡片刻正好。
衛敏凡看著他,腦海突然又浮現劉芳慧當時說話的神情,她驀地合上書,口氣冷淡地說:「如果你想回去,可以現在就回去。」
喬瑋志被她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怎麼了?」
「我不喜歡這樣,一直在一起行動很奇怪,你不覺得嗎?」
喬瑋志搔了搔頭,一臉迷惘。「奇怪?哪裡奇怪?」
衛敏凡歎了口氣。「小志,我覺得我們應該長大了。」
喬瑋志愣住,張大嘴。「啊?」
「我應該學習沒有你的生活。」
「啊?」
「再好的朋友也有分開的一天吧,對不對?」
「啊?」
「我想要一點改變。從現在起,我不會再跟你說話,也不會靠近你了。」
「啊?」
衛敏凡決定開始適應沒有小志在身邊的日子,她不要繼續依賴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在一起的兩個人,她只想讓自己變得更獨立。
聽著小敏一本正經說完這一長串話,喬瑋志簡直是一頭霧水,看她把東西收一收就一個人走了,也不甩他,他只感到錯愕。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剛才睡覺時講了什麼夢話惹她不高興?
喬瑋志獨自坐在椅子上,想破頭也想不通。
「小敏!」
籃球場上的廝殺正慘烈,兩隊打得難分難解,但其中一隊的前鋒卻一見到路過的同校美少女,立刻停下動作,扯開喉嚨大叫。
那名美少女完全沒理會他,當他的聲音如一陣風吹過,不放在心上,默默走開了。
她真的不理他……喬瑋志愣愣地瞅著衛敏凡逐漸遠去的身影,感傷沒持續多久,隨即被一顆籃球狠狠砸到頭。
「喬瑋志,你發什麼呆給我過來!」
經過教練一頓足足三十分鐘的訓斥加上跑操場十圈,喬瑋志依舊無法從「為什麼小敏不理我了」這個疑惑中解脫。事實上,不管是處於挨罵或跑步的時候,他的腦子一直都在分心想這件事。
他們的關係不是一天、兩天建立起來的,而是從出生到現在十七年從沒有中斷過的聯繫,怎麼會突然說斷就斷?
「辛苦了。」
籃球校隊的後衛,也是他的死黨白宗明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和毛巾;喬瑋志一接過來立刻猛灌水,人平躺在操場草地上,邊用毛巾擦汗。
白宗明的外表斯文,有雙秀氣的單眼皮眼眸,他瞇起雙眼,仔細地觀察死黨臉上那副煩惱的表情,頗篤定地下了結論。
「你失戀了。」
「什麼?」喬瑋志一聽,倏地坐直身,一臉困惑。「你說我失戀?我又沒有女朋友。」
「衛敏凡甩掉你了,對不對?」不理死黨的反駁,白宗明繼續他的推測。
「甩掉?哎……」喬瑋志煩躁地用手搔了搔頭,濃密的黑髮在夕陽餘暉下閃耀光芒。「我只是搞不懂她在想什麼,突然就不跟我說話……」
應該說,自從三年前衛敏凡的父母親離婚後,他總覺得原本就很安靜的她變得更沉默、心思更難以看透了;但他不在意,他相信他們的交情不會因此而產生變化,爸媽是爸媽,他們是他們,可事情真如他所想?他也不確定了。
「我知道她為什麼不理你,」白宗明倒是很有自信。「因為你的態度。」
「我的態度?」
「你要知道女生是很沒有安全感的,如果你不給她一個『名分』,她就會懷疑你的真心。」這是白宗明流連花叢間得到的心得。
「名分?給什麼名分?」喬瑋志越聽越迷糊。
「我問你,你跟衛敏凡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跟小敏?」濃眉蹙起,喬瑋志很自然地說:「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你看,」白宗明好像猜對答案似的,用力拍一下手。「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因為你只把她當成朋友,所以才甩掉你。」
喬瑋志感到好笑的看著他。「幹嘛一直強調什麼甩不甩?我跟小敏本來就是好朋友啊。」他大剌剌地說:「不然你以為我們是什麼?」
「在旁人眼中,你們根本就是一對男女朋友。」白宗明坦率地說:「要不是念在朋友道義,我早就對衛敏凡出手了。」那樣漂亮的女生卻配給對感情這麼遲鈍的男生,實在太浪費了,他不得不感到惋惜。
「出手」喬瑋志盯著花心的死黨,不知不覺右手掄拳。
「喂喂,只是想一想而已,你不要反應這麼大……」這樣還說只是「朋友」,誰會信啊!白宗明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用一種曖昧的口氣問:「老實講,你有沒有對她做過『那種』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