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慌,我下去看就好,你待在車裡。」余澤亞看著那自掛完電話後就沒停過淚的面容。
當她伏在他胸前哭喊他的名時,他的心竟泛著刺痛。她的淚像會螫人似的,透過他襯衫,滲進他胸口。
聽完她哭著說她母親不見的消息後,他沒多想地抱起昀希,先送昀希回家讓她那位鄰居照顧後,他再與她一同出來找人。
他不是多事的人,甚至兄弟、朋友們老說他是個自私的人,但自從遇上她開始,他似乎就變得愛管閒事,更甚者,他兩次無法控制自己的慾念,吻了她。
他幾次出手救了她,不但去請李俊傑別幫她動那個結紮手術,還私下花了一筆錢買回她那個合約,讓她免於被抓回當陪看電影辣妹的命運。
連現在這個該是他睡眠時間的凌晨,他竟然也自願開著車,陪她在街上毫無目的地尋找她母親。
若把這事說給朋友聽,五個裡大概會有五個不相信。
「我要下去看,拜託!」葉昀清腫著一雙哭紅的眼,哀求的看著他。「余醫師,你讓我下去……求求你……」
那雙哭紅的眼,揪著他的心。「你累了,在車裡休息,我保證會看仔細。」拿起傘,他再看她一眼後,走出車外。
打著傘,他朝不遠處站在騎樓下的人影走了過去,他依著她形容她母親的模樣,細看對方。衣服顏色不對、髮型也不對,他略為失望地轉身往回走。
當他回身之際,不意撞到一副柔軟的身子,大手環住纖細的腰身,擁那身子的主人進懷裡。「怎麼下來了?」
「是不是我媽?是不是?」葉昀清根本無法在車上待著,她在他之後下車,跟了過來。
他沉沉地看她一眼,然後輕搖首。「走吧,我們再到別處看看。」
「也不是啊……」她嗓音淡得如同失了溫,原抓緊他衣衫的雙手頓時垂軟下來。她一副失魂落魄樣,看在他眼裡,左胸口像狠狠被擊了一記重拳,痛得不能自己。
「沒關係,我們再找找,一定會找到的。」他在車上聽她說起她母親患了阿滋海默症,身為醫者,他當然知曉這種病症若發病時,患者真的有可能會忘了回家的路。
「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她會去哪裡……」她轉身,步伐不穩地往前走。「現在又下著雨,不知道她會不會找地方躲雨……要是感冒了,該怎麼辦?她肚子會餓嗎?她找不到路回家會不會害怕……」
跟在她身後的他,瞧著她纖弱的身影和那喃喃自語的模樣,心臟狠狠一抽,沒半分考慮地就從她身後擁住她。
「昀清,昀清……別急,我會幫你找到她的。」他面龐埋進她微濕的發,心憐不已。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他對她有著這種異樣的情緒?
若不是對她有男女之情,他又怎會三番兩次出手相救?又怎會如現在這般對她萬分疼惜?他原以為自己只是因為她清純,所以對她有好感,被她小小吸引而已,但現在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讓她滲入他心扉了。
原來喜歡,也可以不論時間長短嗎?
是她的脆弱模樣,引出他對她心底那份最真實的情感?
她的身子真小,抱起來像在抱小狗……可是這麼擁著她,他竟有一種永遠都不想放開的感覺。
既然她的哀愁與脆弱綁上他心頭,讓他連喘息都痛,那麼,就由他承攬一切吧。
喟歎一聲,他想,他決定了,他決定她是他的責任了。
後來,他們仍是沒找到她母親。
兩日後,有路人在她住家附近的大排水溝裡,發現一具女性浮屍。
經警方查證後,是葉昀清之母。
事後法醫和檢察官勘驗後確定,她是自然落水而亡。
警方研判,可能是天黑又下雨所造成的視線不良,導致她摔落水溝,因而造成不車。
她走得匆忙,留下未及見著她最後一面的女兒,無限傷懷。
葉昀清在認屍時,幾度哭倒在余澤亞懷裡,她哀痛地問:「余醫師,如果你現在把冰涼的聽診器貼在我胸口,你聽到的會是我的心跳聲,還是心碎聲?」
第六章
金璇酒店。
它位於繁盛的商業中心,是一間采會員制、全國唯一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店。
這裡交通便捷,幕後老闆為人海派,黑白兩道都與他有些交情,加上旗下公關小姐篩選嚴格,交際手腕一流,所以在同行激烈的競爭生意中,「金璇」的業績相當突出。
這裡的公關小姐,「身價」都比一般坐台小姐高出許多。但也因為經過精挑細選,讓酒客相當滿意,所以即使是采會員制,一般人無法隨意進出,可其生意仍是好得教同行欣羨不已。
葉昀清與所有的公關小姐統一身著米白色旗袍,列成一排,正站在富麗堂皇的大廳,聽著前方店經理的叮囑。
今天中午好像有什麼大人物要來吧,聽說大老闆也會出現,但那些對她來說根本都不重要啊,她一點也不想聽那些內容。
她微仰首,盯著上方華麗的進口水晶燈,神思飄遠……
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啊!
母親意外去世後,為了給她一個完整的喪禮,她向便利商店的店長借了二十萬元。店長人很好,不收她利息、不催她還錢,但她仍是寫了一張借據。
她辭了便利商店的工作,請隔壁邱媽媽當昀希的褓姆後,應徵了這家酒店的公關小姐。
原以為酒店小姐的工作只要有意願、是女人都可以從事這行業,但沒想到這家酒店的公關小姐,還需經過「經紀公司」的篩選,合格者才能穿上它的制服,走進這大門。
她能被選上,她該笑還是該哭?
無路可走了啊。向店長借的二十萬,還有原先的負債,加上母親喪禮後又有討債公司的上門催討,那些人甚至還用昀希的安全來威脅她。為了有一個平靜的生活、為了昀希的安全,她只能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