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淡柔的神色,唇掀了掀,想說些什麼,喉間卻似被什麼東西塞住。好半晌,才輕輕地說:「可是,我對你並沒有那種感情很深濃的感覺。」
他笑容斂去,看起來像是對她的回答不滿意。但實際上,是因為從沒被女人拒絕過的他,先是被她拒絕後,又聽她說了這樣的話來,心頭頗不是滋味。
原來,他這張好看的臉,也有吃不開的時候。
但……又何妨?她現在對他沒有深刻的感情,難保以後不會有。
「沒有關係,也許是我從沒有正式追求過你的關係,所以你不清楚,或是不確定我的感情。」他頓了頓,繼續笑道:「從現在開始,我正式追求你。」
「沒有用的,余醫師。」他的表情相當誠摯,讓她心頭微亂,似乎再也無法肯定自己的心絕不會為他所動。
稍斂下那不確定的想法後,她才又開口:「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父親的事,我早打定主意不交男朋友、不結婚的,因為我沒把握我能找到幸福,並且握住它。所以,你不必再費心思在我身上。」
「我承認男人確實都有劣根性,但不是每個男人都和你父親一樣,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你握不住幸福?」他知曉她雙親間的感情,也知道她的妹妹不是她母親生的,但如果她拒絕他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而是因為害怕愛情,那麼,他就安心多了。至少,他還有努力的空間。
「試試看……這不是在賭嗎?」她望著他,神情迷惘。「萬一我輸了呢?」
「你為什麼不想,如果你贏了呢?」原來,她這麼悲觀。
「可愛情,是包了蜜的毒藥。」她看了太多、也聽了太多。
他幽黑的深目直勾勾望住她,啟唇,是堅決無比的態度。「我是醫生,理該回答你我有解藥,可是我卻不想這麼說。我能說的是,我只想靜靜陪著你。至於蜜,我也沒有,我只有坦承。」
她眸光似水波動,漾著困惑、猶豫、和絲絲感動……但,她要怎得知,他這番讓人感動的話若不是蜜,會不會是糖?糖衣剝開後,又是怎樣的內容?
見她只是拿著一雙眼靜默地睇著他,他輕歎一聲後,才又說道:「試試看好嗎?讓我們試一段時間,如果你對我仍是沒辦法有男女之情的話,那……我會放棄。」
試嗎?要試嗎?倘若最後她輸了,那試這個有什麼意義?但是心底卻隱約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如他這般的男子,她為什麼不把握?
思忖良久──
「余醫師,可以給我時間考慮嗎?」
第七章
包廂裡,低背式設計的白色皮沙發上坐了個沉默的男人,雖是坐著,但仍能看出他的身形頤長,最特別的是,他異於一般酒客的氣質和長相。
他有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在暈黃的燈光下,讓他看起來顯得相當神秘。
他雖穿著很普通的襯衫和一條再平凡不過的牛仔褲,但在他身上,倒是呈現出獨特的低調奢華風味,遠遠看過去,他就像是童話故事裡走出的王子,尊貴又內斂。
葉昀清蹲跪在桌前,在玻璃杯裡倒滿兩杯溫茶,而後坐在他身側,一杯遞給他、一杯捧在手心。
前幾天在宴會廳遇上這男人的隔日,店經理突然告訴她,要將她調往夜班。她知道這種生意是愈夜愈好,所以她很意外店經理的話,因為據她所知,這裡能被排上夜班的小姐都是紅牌,領的薪資也比日班高出許多。
起先她頗猶豫,因若是上夜班,昀希沒人照顧;但又想到同樣一份工作,日夜班的薪資卻差距懸殊,再笨的人也會選薪資多的時段。
昀希的褓姆邱媽媽只負責白日,她不在的時候,都由邱媽媽接送昀希。她想了想,在與邱媽媽商量後,她竟願意晚上幫她帶昀希,而白日接送的工作自然就交回給她。所以,她改上夜班。
就在她上夜班的第一天,這男人再度出現了。
她對他存有很多疑惑,像是他白天工作完後,夜晚還來這裡,他不累嗎?不倦嗎?還有像是……他究竟喜歡她哪一點?
她喝了一口溫茶,默坐著,但好奇心趨使下,她還是偷偷覷了他一眼。第一天他來到這裡時,她將他當客人般地招呼他,在她為他倒酒時,他卻說他不嗜酒,只想喝茶。
他連續來了四晚,四晚皆包下她的時段。她原以為上回在洗手間發生那件事後,她會害怕他的,可不知為何,她卻一點都不畏懼他,甚至覺得他有股安穩的氣質,能讓她安心與他同處一個包廂。
覷著他臉的視線慢慢往下移,落在他捧著玻璃杯的手指。他指頭修長、骨節分明,相當好看的一雙手。
那雙手曾經救過她,也擁抱過她,還為她上過藥……
驀地,雙腮染上兩抹桃色,她……想起那幾個吻。她伸手柔撫自己的嘴唇,他的氣味,似還殘留在她嘴上。
那日洗手間,他離去前,也曾用他的指頭摩挲她的唇,她記得他手指頭有著清新的香草味,與他身上散出的那個氣味相同。只是,他手指上的氣味較他身上的來得濃厚一些。
她思忖著,一定要找出他身上的味道究竟是什麼香味。
「在想什麼?」身側的男人突然出聲。
他的嗓音極悅耳,如風一般的清涼。
揚睫,她凝視他的臉,撞進了他幽黑神秘的深瞳。
他瞳仁黑如墨染,閃動著某種她熟悉的輝芒,像是會把她捲入那兩團黑色漩渦中,讓她很想一探究竟。她就這麼直直望進他眼底,直到男人喉間逸出低笑聲。
「怎麼,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我,怎用這種眼光看我?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嗎?」男人薄唇輕勾。
「不……不是。」忙斂下心神,她索性隨這話題提問:「這幾日,你每晚都來,不疲倦嗎?」
男人噙著一抹極淡的笑容。「說不累是騙人的。」
「那你還來?」她看見他睫毛下有道淡淡的黑影,不知是燈光造成的,還是那是他疲累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