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我正想學怎麼整理床單被套,不如你教我怎麼熨好嗎?」林豐揚跟著她,笑嘻嘻地道。
「好啊!」風如雪微扯了扯唇角,淡然一笑。「不過你要小心哦!別把我家的木房子給燒了。」
「呸呸!你這孩子,口無遮攔地胡說什麼啊?!」施美雲猛搖頭,實在看不慣活潑開朗的女兒變得這麼陰沉。
即使她再努力掩藏,風如雪身邊的人都看得出來,她心中那股深沉的失落……
雷萬鈞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離開,對風如雪來說,是極大的打擊,她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麼做?
怎麼想都想不透!
就算最普通、萍水相逢的朋友,離別時也該說一聲再見吧?!而他們如此心靈相依地共處了快一個月,為什麼他連講一聲都沒有就失去了蹤影?!風如雪怎麼也想不明白,那個文質彬彬、氣宇軒昂且談吐不俗的都市男子,究竟長了一副怎樣的心腸?難道他忘了是誰冒著生命危險,把他從岌岌可危的懸崖邊救回來?是誰陪著他拄著傷腿,一步步探索山林間,各式各樣他過去不曾見過的奇花異草——
這段相伴的歲月,風如雪記得他的溫柔,和他眼底的深情與依戀,難不成,這全部都是假的?
風如雪覺得自己簡直笨透了!認識他那麼久,她竟沒問過他家住哪裡?電話幾號?唯一知道的就只有「雷萬鈞」三個字,還不確定這是真名,還是假名呢!
好傻啊!
風如雪失魂落魄地抱起一大落剛收下來的床單、被套,將它們一床床攤在工作台上,以高溫的熨斗燙著,根本忘了屋裡還有另一個陪伴她的林豐揚,直到他開口。「如雪……你、你不是要教我怎麼弄?」
「喔!」風如雪如大夢初醒,茫然眼神終於移到林豐揚身上,緩緩地邊說邊示範。「你先把插頭插上,等熨斗熱了——然後,像我這樣鋪好,慢慢把它燙平,像這樣——很簡單的,照我這樣做就對了。」
「什麼?你每天都要燙這麼多?」林豐揚笨拙地使用熨斗,積成小山的各類客房生活用品令他咋舌。「唉!沒想到經營民宿這麼辛苦,怪不得伯母一直擔心那小子把你給拐跑了,萬一風雲小棧真少了你,伯母一個人可是很難撐得下去啊!」
「我媽——」風如雪抬起頭,疑惑的看向他。「她……她跟你說過什麼嗎?」
「啊?說、說什麼?我、我不知道呀!」林豐揚當下被她質疑的神情看得慌了!唉,真是的!豬頭啊!哪壺不開偏提哪壺!他恨恨咒罵自己。
「是嗎?」風如雪斂起眉睫,哀怨地幽長歎氣。「我媽討厭他,我不知道為什麼……」
「你想太多了。」林豐揚開始冒冷汗,他不想談這個敏感話題。「伯母幹嘛討厭一個無冤無仇的人呢?說不定是那小子有什麼逼不得已的原因,才一聲不響自己跑下山去,這跟伯母沒關係啦!」
「算了,管他的。」風如雪低聲嘟囔,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走就走吧!我才不管他,就當沒認識過,沒什麼了不起……」
「呵呵,對嘛!就當沒認識過這個人不就得了!」林豐揚把熨斗立直,笑說:「這裡好悶熱,悶得我口渴死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些開水來喝。」
「嗯。」風如雪點了點頭,兀自專心在她面前的床單上,她仍陷在難以自拔的失落情緒裡,無法跳脫。
說要去拿水喝的林豐揚在路上因為事情耽擱了,可竟也忘了自己還有未完的工作,而木頭房子裡正留著一個持續發熱的熨斗——
不知過了多久,放著一大堆床單、被套的木頭房子開始冒煙,接著便竄起火紅的舌焰,全是易燃物品的木頭房子,一瞬間就陷入了熊熊火海之中。
這時,站在屋外拿著水、一邊跟族人聊天的林豐揚,終於見到焰紅的火光,恍然驚跳大叫!
「如雪!如雪!快出來啊!失火了!如雪!失火了!快出來!」
第六章
蜿蜒的山路,如同前次來訪時明媚動人的青翠山色,遙望山間白雲,雷萬鈞的心情,卻是無以言喻的沮喪失落。
距上一次逼不得已的不告而別已有月餘,雷萬鈞好不容易處理完公司的突發意外,辛苦挪出兩天空檔,就為了趕上山,跟風如雪母女道歉。
他可以想像,當她們發現他的不告而別會有多生氣,他願意接受任何嚴厲的責怪與懲罰,甚至付出任何他給得起的有形代價也在所不惜!
雷萬鈞知道自己錯了!再怎麼緊急,都不該不交代一聲就逕自下山,但是當時的錯誤已難彌補,眼前另一個錯誤才教他痛不欲生!
他怎麼都想不到,不過才一個月的時間,當他再次回到日思夜想的霧仙部落時,心中熟悉的風雲小棧竟然全部夷為平地,那心心唸唸的人兒——風如雪,也莫名其妙地杳無音訊,人間蒸發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風雲小棧不見了?怎麼會這樣?
如雪?!如雪,你在哪裡?
天啊,誰來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站在空無一物的荒地上,雷萬鈞驚愕地睜大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景象!不久前才來過的地方啊,他怎麼能相信確實生活過的小木屋如今已成了黑炭、灰燼?更不敢再往下細想的是,那牢牢繫住他心神與靈魂的美麗女子,是否安然無恙?他的如雪究竟怎麼了?
雷萬鈞四處張望,急著想找附近鄰居一問究竟,偏偏才剛過午飯時間,族人多半在各自的香菇寮或水果園裡工作,體弱的老人們也都在自家休憩,幽僻的林間路徑無人經過。
在空地前呆立的雷萬鈞,難以抵禦內心不斷湧現的不好預感,他臉色沉穆,眼神哀傷,萬分懊惱當初不該什麼話也沒留下便離開。他甚至開始害怕以後再也見不到風如雪,倘若真是如此,他永遠都不能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