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涼明白。」冷煙涼看不見鐵椅中那個人的表情,也不敢多加打探,只能憑直覺回應。
「讓你待在我身邊這麼久了,你多少應該明白我的心思。」
「煙涼愚鈍。」
「立於後,表示護主,忠心不二是你應盡的義務。」
「謹記國主的教誨。」冷煙涼戰戰兢兢地回道。
「太和國內,你只需聽命、也只能效忠於一人,就是我。」始終看不見樣子的國主眷,說到這裡好像找到了樂子一般,兀自笑了起來。
「所以,今晚若是有什麼出乎意料的事,煙涼要小心處理。」
「難道海家的人……」冷煙涼抬眼,提出疑問,但話卻只說了一半。
「怎麼?我知道啊,不同凡響的強嘛,所以我才會在這個時候召他們進來,這樣一來,就算發生什麼事,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
冷煙涼不卑不亢,心裡卻分不清國主究竟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來了。」
國主的聲音突然竄進耳中,還在沉思的冷煙涼,反射性地挺直背脊。
國主的聲音雖然輕緩到幾不可聞,但她已然熟悉這樣的頻率,也不枉費她跟在國主身邊這麼久。
只見海家父子坦蕩蕩地走進來,海嘯她自然認得,而海家的繼承人,相傳太和國最強的海皇,卻是初次見面。
忽然,冷煙涼發現原本窩在鐵椅中的國主,緩慢而有些懶散地坐正上身,搭在扶手上的細長五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國主又在打什麼主意?
海皇一走進議事廳,還沒抬眼便感覺到一股異樣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地揚高眉,眼神便毫不客氣地直射向廳堂正中央。
偌大的鐵椅中坐著一個翹著二郎腿的人,一手扶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另一手搭在扶手上,就像個吊兒郎當的紈褲子弟。
或許是因為鐵椅太過厚重,使得他看起來,異常瘦弱嬌小。
兩人的視線,在微涼的夜,宿命般地碰撞在一起,首場的較量,在靜謐的空間裡猛然開打。
海皇的眼中倏地晃過一道精湛的光芒,方才眼神接觸的那一瞬間,他從這個人的眼裡,捕捉到一抹噬人的神采,那種光采,是看到渴望已久的獵物時的興奮。
他是他的獵物?這個想法讓海皇差點哼笑出聲,再次揚著眉仔細打量時,他已恢復輕鬆愜意的姿態。
但更令人驚奇的是,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對這個新國主,竟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
不過……海皇不滿地撇了撇嘴,轉移視線。
這就是將來他要效命的對象?老國主的基因沒這麼不好吧,太和國宮的伙食沒這麼差吧,不然怎麼會養出個光看就覺得營養不良的後代?
「總務大臣,隨意找個地方坐啊。」
國主不輕不重、不夠尊敬但也無不妥的口氣,使得海皇眉心一擰,目光再次投射在他身上。
國主狹長的丹鳳眼閃著似笑非笑、撲朔迷離的眸光,和他對視時,顯得居高臨下,端坐得更正的身軀,讓海皇得以更加清楚地打量他。
海皇的結論是:國主是個不合格的男人!
他的體格瘦弱、聲音不夠低沉,頭髮快長及肩,五官線條不夠深刻,一雙丹鳳眼也不夠陽剛。
再加上他行為乖張、氣質陰冷,看起來就不坦蕩磊落。唯一像男人的,恐怕就只有和他對視時也絲毫不閃躲的目光。
海皇雙手交抱在胸前,踩著海灘拖的腳輕緩地打著節拍,眼睛微瞇不知在考量什麼,打量國主的眼神也漸漸趨於和緩,眸色中似乎還帶著一些興趣和戲謔。
當他是耍著好玩的小孩嗎?國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想法,眼中快速地閃過一抹怒意。
「不知道國主這麼晚找我們來,有什麼緊急的事?」海嘯似乎絲毫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眸光洶湧,依舊笑呵呵地問道。
「緊急的事?沒啊,不過就是請總務大臣來聊聊天。」國主眷好笑地瞥了海嘯一眼。
「日子過得有些無聊嘛!」國主這個職位,真的很無趣啊!
「我也有同感。」海嘯像找到知音一般,兩掌一拍。「難得國主如此深明大義,是應該辦些什麼活動。」
「總務大臣有什麼好建議?」國主眷感興趣地睜亮了雙眼,興致勃勃。
「想要熱鬧一下的話,不如舉行園遊會?」
「勞民傷財。」國主不苟同地揮了揮手。
「郊外賽馬如何?」海嘯心想這夠刺激了吧!豈料國主還是不贊同。
「我倒是有個主意。」國主突然主動提議,笑容也變得有點詭異。「這個遊戲應該很好玩。」
「喔?是什麼遊戲?」海嘯像個老頑童似的,跟著國主一搭一唱。
海皇冷眼看著兩個各懷鬼胎的人,一副事不關己地在一旁納涼。
老爹雖然愛玩,但絕不是容易擺平的角色,他皮笑肉不笑、故弄玄虛的把戲,早就練得爐火純青。
國主將目光重新移到海皇身上,看似微笑的面容,隱隱浮動著詭譎的神色。
「很遺憾,這個遊戲不適合總務大臣玩。」國主不疾不徐地總結道。
海嘯一雙老眼,精光一閃,頃刻又恢復嬉笑的姿態。
「喔,搞了老半天,沒有我老頭子的份?算了算了,那我也不要惹人嫌。」說完,海嘯便起身準備離開。
此時,國主眷也吩咐道:「煙涼,送總務大臣去休息。」
兩人的步調異常合拍,像早就串通好的一樣,如此詭異的舉動,讓海皇不禁挑高濃眉,狐疑地瞥著眼前的兩個人。
他家老爹該不會和這個國主狼狽為奸,把他給賣了吧?!
海嘯走過他眼前時朝他曖昧的一笑,下一秒便興高采烈地跟著冷煙涼離開,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兒子的安危。
自得其樂,自顧自嘛。
等他們離去後,議事廳只剩下一站一坐的兩個人,氣氛也變得有點僵硬。
海皇像座雕像般佇立著,文風不動、冷靜自持,他倒要看看這個國主有什麼能耐,在這種靜謐密閉的空間裡,兩個人持續沉默對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