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他做了什麼?!」皇甫眷戀怒不可遏地朝冷紀河大吼。
做了什麼?如果他說什麼都沒做,她大概也不會信,冷紀河笑了笑。
「國主,其實你很在意他是嗎?你從來沒有信任過什麼人,連我也不曾得到你絲毫的信任,沒有價值,便可以毫無顧忌的丟棄,但是他呢?就算今天輸了,你還是會要他留在你身邊,不是嗎?」
冷紀河的聲音溫和,頂上的陽光也無比溫暖,但她卻感到身體泛出一陣寒冷,一種彷彿被刺穿的狼狽。
「原本只是渴望得到他的力量,而漸漸變成無可救藥的依賴和信任,海皇,他具有感染你的能力,能夠將你從那個陰暗狹窄的角落拉出來,可以將他身上的光與熱,分散給你。」
「冷紀河,你真以為自己很瞭解我嗎?」她忽然冷漠地站起身。
「國主,敞開心懷承認自己的內心,不是軟弱的行為,也無須害怕,沒有人會把它當成你的弱點來攻擊你,也不會有人因此來搶奪你的東西。」
「冷紀河你住口!」她聲色俱厲地警告他,努力想要使自己恢復以往的狀態,絕對不是他說的那樣,她是國主眷,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
「我在意他,本就是為了利用他來廢掉你,從一開始就是這個目的,什麼信任什麼溫暖,根本是無稽之談,你在胡說些什麼?」
時間,就此停住。
「或許,他就是在亂說。」
忽然,沉重而渾厚的男聲從下面傳來,皇甫眷戀心一顫,緩慢地回頭,什麼時候,躺著的這個男人已睜開精湛的雙眼,奪人心神的目光揪緊她的靈魂,她掩在衣袍下的手心,滲出一片冷汗。
「你沒事?」
海皇耙了耙一頭深藍色的短髮,雙手一撐、坐了起來,冷淡而嘲諷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我出事你會很開心嗎?」
皇甫眷戀雖是站著俯視他,卻感覺不到一點優勢,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渺小到他一個眼神、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呼吸困難。
「皇甫眷戀。」他忽然喚出她的名字,臉上的神情冷淡疏離,彷彿已將她隔絕在心外,這個認知使她的五指狠狠地掐進了掌心。
「你真讓人感到心寒。」海皇的語調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沒有任何感情波動。「我原本認為你這個人再壞,也不是無可救藥,那只是你父親置於你身上的桎梏,只要你肯,再加上有人拉你一把,你會有所改變。」海皇低下頭,不願再看她。
「為了你那份該死又幽怨的父女情,我像白癡一樣心疼你,甚至願意拿出我的忠誠,來換你誠心的對待。明知你這個女人很難搞,卻也義無反顧,可是你,除了欺騙和算計,付出過什麼?」
她的臉上瞬間漫過哀淒的神色,但又立刻極力掩藏起來,撇開臉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難堪,片刻後才開口。
「如果你對我有這樣的感情,為我付出和做事又有什麼不可以。」
「你先搞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海皇突然一聲爆吼,彷彿火山爆發般騰身而起,一掌鉗住她的肩膀。
「權力是吧,國主的位置是吧,你愛的就是這些,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早就告訴過你,你最好不要騙我。」
「我沒有錯。」彷彿沒看見他的憤怒,她沉靜得可怕,只是袖袍下掐進掌心的十指,漸漸有濡濕的感覺。
「失去這些,我就等於失去一切,沒有實力還裝腔作勢的人,想得到更多,除了暗算詭計,還能用什麼方法?我沒有錯。」
「好、很好。」海皇猛然鬆開她的肩膀,後退一步。「皇甫眷戀,你真的很有本事……」
他一邊退,一邊冷冷地盯著她,數步後決然轉身,毫不眷戀地離開。他怕自己真的會忍不住想要掐死她,狠狠地掐住這個該死的女人!
皇甫眷戀的手,反射性地一抬,似乎想喚住他,但抬到一半卻又無力地垂下,死氣沉沉,握成拳的手掌並沒有鬆開,隱約可見掌紋間隙,有點點班駁、殷紅的痕跡。
一旁靜默駐足的冷紀河,無力地看了看天空,無言……
***
冷紀河獨自一人回到東南陵,她沒有心思去管,甚至,就算他此時揭她的底、圍攻她,她說不定也不在乎、不害怕。
這算她的成長嗎?在海皇的影響下,她有變強不是嗎?
海皇……皇甫眷戀懶散地倚在長椅中,身上仍舊是寬大的衣袍,她伸出五指,目光從指縫間投射出去,景象被拆分錯亂。
依稀可見,他好像仍坐在那裡,囂張肆意的姿態,不用正眼看她。
哼……收回手,臉上是奚落的笑,明明就已經不在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和最初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海皇大人,彷彿根本沒有來過這裡,沒有陪在她身邊。
她跟他之間的一切,全都被抹殺乾淨了。
「國主,這些人事變動……」
冷煙涼在身後提醒,國主眷和以前一樣,仍然無法猜到她的心思,現在連四大家族的大家長,也常常會為她突如其來的善變而感到頭痛。
她不清楚是否發生過什麼事,國主眷看上去並沒有太大的不同,雖然有時似乎會失神,不過,對國事的態度倒有些轉變,以前一直不想處理這些不擅長的事,最近也漸漸變得認真積極。
就連總理大臣提出的各項策略措施,她也配合和參議,如果說確切要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大概是身為國主的責任感更強烈了吧,因而顯得有魄力。
「又有畢業學員要從太學府進入國宮了嗎?」皇甫眷戀拈起卷宗細瞧了一眼,接著調侃道:「風家掌管的太學府,為國家培養了不少優秀人才,煙涼,你們家環殿辛苦了。」
冷煙涼面色微赧,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說起來,四大家族的繼承人,在太學府的日子也夠久了。」皇甫眷戀眸色微幽,她一邊翻著卷宗,一邊不經意的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