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仲夏日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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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家泰說:「像是唸書時候,喝完咖啡就動身,在香港去看電影都有人送。」

  我笑,「當年陪你旅行的是洋妞吧?」

  他不承認,「說到什麼地方去了,我是冰清玉潔的。」

  我說:「也不怕難為情。」笑。

  「時間到了,」他挽起行李,「來,動身。」

  「是。」我跟在他身後。

  我都快要變日本婦女了,老公一叫、馬上「嗨」地一聲應,唯命是從。

  上了飛機,我把頭靠在家泰肩膀上,說不出的滿意,這人是全世界唯一能使我合資結婚的人──不管將來是否收得回來。

  家泰說:「總算成行了。」

  「嗯,」我說:「回來再討論搬屋請傭人辭職請客寫帖子之類的事。」

  家泰拍了一下大腿,「還有拍結婚照。」

  我呻吟,「天啊,你打算怎麼拍?」

  「兩個人的合照呵。」

  「要不要穿婚紗?」

  「你那麼喜歡那條紗裙,買了拍照也好。」

  「回香港不一定還有。」我問:「照片找誰拍?」

  「你不是認識許多攝影師嗎?」

  「拍出來都呆,因為都緊張。」我說。

  「總要拍的。」他聳聳肩。

  「回去再說吧。」我逃避。

  家泰說:「咱們不如不回香港了。」

  「好主意!」我大笑。

  「媽媽會氣壞。」

  「孝順兒子。」

  我靠家泰肩上睡著了,從來沒有在飛機上這麼輕鬆過。

  真奇怪,去年今日,我們還是陌生人,如今成為終身伴侶,將來要白頭偕老的,並且生下一堆子孫,我在時間的荒漠海中遇見了家泰,有緣有份,結成夫妻,我緊緊握住他的手。

  我們到達魁北克的時候是當地時間下午三時。

  以前到過這地方,感覺自然沒有這次好。

  我急於要看家泰的母校,家泰覺得我胡鬧,租了車,他迅速駕車到旅館,對於魁北克的街道,他熟如手掌。

  我們放下行李,沐浴,吃了一頓飽,互相擁抱。計劃明日到婚姻註冊處,三日後成婚。

  我忽然記起:「證人!兩個證人,怎麼辦?」

  家泰笑,「到大學去借教授與他的夫人做證婚人,滿意嗎?早已寫信通知他們了。」

  「家泰,你真偉大。」我吻他。「不結婚真不知有這麼多的細節。」

  「三天後大功告成。」

  「什麼地方有花買?我想買束花。」

  「三天後我帶你去買。」

  △月△日

  到市政廳去定好日子,陪家泰到大學去見他教授,老人白髮藍眼,精神閃爍,擁抱我,稱家泰為天才。

  我們約好他們兩位三天後見,家泰再陪我到處逛。因才融完雪不久,天氣尚頗為寒冷,我們回旅館看電視。

  說起來好像很浪費,老遠路來了,不玩個夠本,而事實我喜歡舒舒服服的渡過這一段日子,匆匆忙忙的從一個埠跑到另外一個埠,已不適合我。

  我與家泰每日到公園去小坐,談天,說將來,想想孩子們的名字,逛百貨公司,選些日用品……

  結婚的日子來臨,我穿上那套旗袍套裝,頭上別一朵預先準備的絹花,教授來酒店接我們,稱讚我美麗。

  我並不緊張,一個勁兒的笑。

  到了市政廳,主婚人問我:「……你願嫁這男人──梁家泰為妻?」

  我向家泰眨眨眼,答道:「十分願意。」

  交換了戒子,我便成為家泰合法的妻。

  與教授吃了晚飯,送他們回去,我問:「怎麼樣?老公,結婚的滋味如何?」

  他說:「那得看你以後的表現如何。」

  「我?婚都結了,我可以恢復本來面目了,回到香港,辭掉工作,每天搓十六圈麻將,與女友出去喫茶,東家長西家短,捲著頭髮在家中走來走去,抽香煙喝酒,嘩,多棒!」

  他嚇得面色發青,「你敢!」

  我笑得前仰後合。

  啊,結婚的感覺非常好,再為它忙碌十倍也值得。

  雨季

  大雨。

  我撐著把傘自辦公室出來開會。

  中環擠得人貼人,低氣壓,路上泥濘一片,低窪地區像小水塘,大家都像在泥濘中掙扎的魚,傘疊傘,過馬路時仍然爭先恐後,任你是個什麼樣好修養的大美女,此刻也皺上眉頭,被雨被人迫得髻橫釵亂。

  我長歎一聲。

  有些人還吹牛要走絲綢之路呢,下大雨叫他天天來走中環之路,他就要叫救命了。

  我看看雙腿,泥跡斑斑,上好的意大利薄底涼鞋如斯被糟蹋,我苦笑,也就像我們這些人吧,上好的青春奉獻給辦公室,浪費。

  然而不是這樣,又該怎麼做?

  一個西裝煌然的青年男子把我一手推開,上了計程車。

  我焦急地仰起頭,再等第二輛。

  這乃是個適者生存,弱肉強食的社會,跟原始森林沒有不同。

  也有分別,生活競爭得更厲害了,以前女人可以躲在山洞裡照顧幼兒,現在咱們也得跑出來搶食。

  對面有輛空計程車,我必須要撲過去,不然就遲到了。

  交通燈轉了黃色,我奔過馬路,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黑色的大房車自橫路駛出,響起號角,嚇得我一鬆手,厚厚的文件夾子跌在水?堙C

  這時交通燈已是綠色,行人紛紛走過,誰也沒向我多看一眼,誰也不會幫誰一個忙。

  我只好一手拿傘,另一手匆匆拾起濕淋淋的文件,半邊身子就變為落湯雞。

  心中浩歎,又氣又急,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轉。

  忽然有一個人幫我拾起東西,交在我手中,並且說:「對不起。」

  他是車子的司機,穿著制服。

  我瞪他一眼,罵他:「你知道嗎?我可以將你告進官裡去,你闖黃燈!」我憤怒地揮著拳頭。

  「對不起,小姐。」另外一個聲音說。

  我轉頭,見個中年人,斯文有禮。

  「請上車,我們送你一程。」他歉意的說。

  我狼狽而絕望的看看手錶,離開會時間只有十五分鐘,再別無選擇,我不願再看老闆的面色。

  司機提傘在等我們。

  我說。「我往會議中心。」

  他說:「剛好同路。」

  我匆忙上車,才發覺是輛勞斯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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