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仲夏日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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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現在太遲了。

  第二天中午,我準時赴約,雨仍然又急又大。

  在一間會所的西餐廳中,我與郝大莊靜靜對飲白酒。

  他問:「你丈夫不管你同什麼人吃飯?」

  我搖搖頭,「我丈夫什麼都不管我,我自己管自己,一個人,要靠別人管,是靠不住的。」

  他苦笑,「這話雖然複雜,我還是聽懂了。」他停了一停,「你管你自己,也未免管得太牢了。」

  他取出一隻大的絲絨盒子,一看就知道是裝首飾的那種,打開來。

  盒子內是一條晶光燦爛的鑽石項鏈,雖然在微弱的燈光下,仍然閃閃生光。項鏈旁邊尚有一對同款式的耳環,約有五公分長短。

  我取起一隻,擱在耳上對著玻璃杯照一照。

  我說:「只要我說一聲,就是我的?」

  郝大莊不語。

  「跟著還有許多許多?」

  他亦不出聲。

  我不知什麼時候會崩潰,不過現在還沒有。

  我說:「郝先生。」我把耳環放回去,「我認為我們還是少見面的好。」

  「咦,只要你管得住自己,怕什麼?」

  「你願意與我做純朋友?」

  「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我要的是真誠。」

  「那麼何必出動這許多道具?」

  「我不懂得如何討人歡心,我只曉得用錢。」郝大莊聳聳肩膀:「我是一個可憐貧乏的人。」

  大約只有我會相信他。

  「對了,我見過你的大老闆,我同他說起你。」

  「你怎麼說?」我留神聽。

  「我請他替你鋪一條平坦的路,因為你有潛力及才幹。」

  「啊。」

  「我又暗示他,我跟你有不尋常關係。」

  「你這奸鬼。」我跳起來。

  「非這樣說不可,否則他不會盡心盡力。」

  「這一件黃馬褂可真難穿。」

  他微笑,「我們不會計較這個是不是?有作用便行。」

  「是的,」我說:「你說得對。」

  「怎樣謝我?」

  「記在心裡。」

  他點點頭:「也好,本來是不夠的,但現在我也將就了,有人記得我也好。這件事,你打算告訴你丈夫?」

  我搖搖頭,「不,現代的婚姻跟以前的不一樣,以前一結婚便兩位一體,現在各人獨立,這算不得對不起他,我有我的前途,我有我的身份,早上一聲再見珍重,兩夫妻便各奔前程,苦難自當,我不認為我過份。」

  「你真是有性格,有主見。」他搖搖頭,「那個傻小子娶了你,不知是福是禍。」

  我一笑,「當然是福氣。」

  從頭到尾我都以志強為重。

  不到三天,大老闆便將我調到一個比較清閒的部門去升職。

  我很明白,遲早我都會升職,但遲跟早之間有著太大的差別。

  我還是感激郝大莊。

  我打電話去謝他。

  他說:「你已經付出代價,還謝什麼?」

  「胡說!」

  「並沒有虛言,你的微笑,你的聲音,都為我的生活增加情趣,小櫻,這也是我得到的報酬,我並沒有別人想像中那麼傖俗,非要一個女人的肉體不可,我說過,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

  「謝謝你。」我說。

  我更加感激。

  「有什麼事,我們再聯絡。」他掛電話。

  這大概是說:沒事別再找我。他也應該心息了。

  郝大莊不是年輕小伙子,有大把時間,大把精力。

  志強獲知我升職的消息,非常高興。

  「多好,」他說:「比較清閒,又加了薪水,你一直想的目標終於達到。」

  我有深意的說:「沒有一件事是偶然的。」

  「當然,你一直那麼努力,任何老闆都會欣賞你。」

  我只好笑。努力,誰不拚了老命來做,上司欣不欣賞,又是另外一件事。

  我的事情,只有我個人知道。

  志強說:「你也真是辛苦。」

  「這是我的選擇,我也可以成為香港最悠閒的女人,早上睡得老晏,下午同朋友喝茶,但是香港的東西那麼漂亮,那麼多,我辛苦得來有我酬勞。」

  「如果我有錢。你就可以花我那筆,不必自己賺。」

  「屆時說不定連你的人影都見不到,更加沒人生樂趣?志強,我們都不是孩子了,我們都明白,世界上任何事,得到一些,必然失去一些,失去什麼得到什麼,便是幸福。」

  「你沒想過富翁?」志強傻氣的問。

  「富翁?」我做作的倒抽一口冷氣,「那多乏味!」

  志強哈哈大笑,他真是孩子氣。

  那夜我們去到一間名貴的西餐廳慶祝,看玻璃窗外一列香港夜景,覺得美不勝收。

  我向志強舉杯。

  志強說:「咦,雨停了。」

  「真的呀?我以為會一直下到十二月。」我笑。

  「雨一停我就可以穿新皮鞋。」志強像個大孩子。

  他生活習慣一向很樸素,等我們儲蓄到買洋房那筆款項之後,就可以鬆動一下了。

  志強又說:「你身後那個老頭子一直盯著你瞧。」

  「誰?」我轉過頭去。

  啊,是郝大莊。

  他身邊有一個青春貌美的女郎,打扮得花團錦簇。

  我同他微微一笑,不動聲色。

  「誰?」志強問我。

  「老闆的朋友,開會時見過。」

  「看他那樣子,彷彿很垂涎於你。」志強笑說。

  我正顏道:「別開玩笑,人家才不屑呢!你看人家身邊是什麼人。」

  「彷彿是那個電影明星。」

  我說:「對,人家要什麼女人,有什麼女人。」

  「這就是錢的好處了。」志強說。

  「你羨慕?!」我故意問。

  「不,天知道發財要付出什麼代價,而且我有你,什麼都不想──除了想令你過得更舒服一點。」

  我與志強緩緩用餐,待結賬的時候,領班說:「郝先生付過了。」

  我們轉身,郝大莊已經帶著女伴離開。

  真是個有風度的男人。我略略有點悵惘。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日頭毒辣辣的曬下來,蒸得人都熟了。

  志強仍然無暇接送我去開會,而我們又不想負擔兩部車子,我還是得在街上搶計程車。

  雨季真的過去了呀?

  中環仍然比任河地方都擠迫,一年四季,陰陽晴雨,人肩碰人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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