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連你自己想找的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嗎?」俞紡兒故意很誇張地揚聲問,讓他以為她很吃驚,心底卻研究著他的意圖。
「你最好坦白回答,並且別隨便發問。」沙擎恩不肯透露他確實是不知情,想讓她安分點別想胡來。
俞紡兒對他這麼專橫的態勢很不以為然。
「婆婆不就平常人一個,是再平凡不過的市井小民啊!她擺攤賣衣服的,所以才有衣服借我嘛!這麼簡單的推理也不懂,唉!」她的紅唇勾勒著嘲笑,其實……
才怪咧!伊婆婆是她見過最有才華的琴手了,她說著,躺進舒服的椅背,讓自己看來放鬆,而不是備戰狀態,好鬆懈敵人的心防。
「她多大年紀?」沙擎恩再問。
「通常叫婆婆的,不都得是上了年紀的女人嗎?這想也知道啊!」俞紡兒瞥了他緊繃的俊臉一眼,聳聳肩。
「這衣服是她年輕時穿過的?」
當然……「我怎麼知道?她只是我的鄰居而已,我家就在隔壁的隔壁,是賣早餐的。」她可人的小臉笑咪咪的,像貓兒一樣膩著柔軟的座椅,顧左右而言他地說:「你的車看起來拉風,坐起來也很舒適。」
「你喜歡,可以送你,只要你帶我找到伊娃本人。」沙擎恩冷笑,利誘她。
俞紡兒駭住,他竟不惜用昂貴的車要換得伊婆婆的下落?其中必定有詭!
無論如何她只能說——抱歉得很,婆婆對她恩重如山,任何世上的有價之物都無法收買她,更休想她會帶他去找婆婆。
「我又還沒十八歲連駕照都沒有,你送我車幹啥?你要找人,我帶你去不就成了,車你自己留著用吧!還有哦,別告訴她我在你店裡打工,萬一她去告訴我媽,我就慘了。」她重複「說明」,就為了左右他的思考,營造出逼真的情境,就連「媽」這麼抽像的名詞,她都說得栩栩如生,其實她自幼是個沒媽的孩子,伊婆婆收養她時已經五十歲,雖名義上是養母卻一直都讓她喊婆婆的。
「你很怕你媽?」沙擎恩態度保留,並沒表現出對她信或不信。
「這……你管不著。」俞紡兒設了防線,不讓他再問下去,倒是把發問的權利轉移過來,換她「訪問」他。「對了,還沒問你尊姓大名呢?」
「沙擎恩。」他說得毫不拖泥帶水。
「你除了開夜店,還做些什麼?」她側過臉,用最自然的微笑瞥著他,車內的幽暗和街燈的明亮對比之下,他側面的輪廓仍是帥得令人想入非非,不過現在可不容她發花癡。
「經營一個黨。」
「我聽過大排檔海鮮店,那也是你開的?」她嘻嘻地笑了兩聲。
「是黑手黨。」他不介意讓她明白。
「黑……黑……」俞紡兒臉上的笑給狗啃了,臉色泛白,小嘴還猛抽搐,半天吐不出話來了。
她心想糟了!難怪他說話有洋腔,難怪他需要密門、密室、密道……原來是混「洋老大」的!她真弄不懂婆婆怎可能和黑道大哥有瓜葛?他甚至知道她身上這件衣服是婆婆年輕時穿過的,而且堅持要找到她,這整件事讓她感到離奇,想不出箇中原因……
「真是失敬失敬,原諒我有眼不識泰山……」她努力的保持笑容,內心底「求生」的意念更強烈了,她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擺脫這可怕的人物,保護婆婆,也保住自己的小命。
沙擎恩瞬了她一眼,在幽暗的車內她那雙亮澄澄的眼睛並沒有害怕的神色,而是用很感興趣的眼神瞧著他;他反倒被她那雙澄亮如星的眼睛看得渾身不舒服,像一面清澈的鏡子照著他,讓他身上黑暗的細胞全都暴露在外似的。他煩悶地收回眼,這下他竟難以窺出她心底有何想法。
俞紡兒小心地呼吸,好怕他會察覺她的脫逃計劃,而漸漸地,車已開進舊市集了。
「到了,到了,婆婆的攤位就在這裡了,你可以和我一起下車,婆婆應該還沒睡,你知道的,上了年紀的人通常都容易失眠,嘻……我是聽她跟我媽閒聊的時候說的……」她盡量把話說得輕快,讓他以為她真想跟他「一起」下車,心底想的卻是他車—停,她就下車,就算跑給他追她都要跑。
車停了,她逕自開了門,就準備要開跑,冷不防地臂膀被他結結實實地揪住,她心裡掀起驚濤駭浪,萬般隱忍,回眸,擠出甜笑問:「大哥有什麼指示嗎?」
「別給我玩花樣。」沙擎恩面色冷峻地警告她,雖然外頭的市集確實如她所言有擺攤賣衣服的小販沒錯,對她,他仍是心底存疑。
「厚∼∼都到目的地了,你還不信,你瞧隔壁的隔壁不是有家早餐店,那就是我家啊!」她伸出食指,指著一家鐵門關著,寫著上午六點營業的早餐店,並告誡他。「這附近的人都認識我哦!你千萬別跟我拉拉扯扯,會惹閒話的,我們這裡民風挺保守的。」
沙擎恩警戒地順著她指的地點瞧去,和她所描述的並無差異,姑且就放了她。
「快下車吧!大哥,我先到婆婆的店等你了……」俞紡兒嘴裡這麼說,下車甩上車門後,腳步可沒等他,直接走進賣衣服的小攤裡。
沙擎恩熄了引擎,看她神情自若地和站在攤位的年輕少婦熱絡地打招呼,進了裡頭,很難再對她抱持不信任的態度,也許他就要見到伊娃了。他下了車,循著她的足跡走向小攤。
「先生,你想買什麼款式的衣服?是要送女朋友的嗎?我這裡貨色齊全,洋裝全都半價優待……」那名和俞紡兒打過招呼的少婦熱絡地招呼他。
「我找伊娃女士。」他不想廢話,直說了。
「你說誰啊?青蛙?」少婦怔住,一臉有聽沒有懂。
沙擎恩臉上垂下三條黑線,立刻察覺事情不太妙。
「剛剛那個女生呢?」
「她走了。」少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