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汪汪……」狗兒歡樂地附和主人。人聲消失了。
「這樣可以吧,寶貝——」只有他的嗓音,從兩人銜接、交纏的唇舌中傅出。「宇星洋和他的寶貝上愛之船,我們應該誠心恭喜他們……」
*** *** ***
誠心恭喜他們……這麼做,他們一定會成雙成對地離開。當初他們就是成雙成對地來的——
夏可虹到這刻才回想起,宇星洋是跟著夏明燦來到旅店,經由夏明燦引薦,成為祖父夏萬鳴的學生。她一點也沒明白古里古怪的祖父,為何肯收一個不相干人士為學生?又為何在她和宇星洋交往時,威脅恐嚇宇星洋不准碰她?祖父真的比較疼她、保護她嗎?但,祖父同樣給了堂姊最能發揮她才能與夢想的空間啊!祖父挨不起心愛孫女的懇求,同意一個不相干人士近身學習他經營旅店的理念——這原本他只想教予他的孫子。可那是他心愛的孫女帶回來的人,她還軟言撒嬌地央求——不馴的她,從來不會這樣低姿態對人說軟話——他怎能不言聽計從地接受。她們都是他心愛的孫女,她們想要的,他無法拒絕。她說要和宇星洋交往,他似乎沒同意,只說她年紀最小最大膽,不像大的,心裡話不直說,東西都給人搶走了……
她一點一滴拾回記憶。祖父那朦朦朧朧的話,其實清水透澈。
祖父的意思不是宇星洋不能碰她,而是他不是她的東西,她不能要!祖父用他的方式保全他心愛的孫女們,卻讓堂姊誤會這麼深。這一切都是她年紀小,膽大妄為所造成!
今晚,她感謝皇夏生用一個無比淫靡之深吻劃下句點。
大半夜,夏可虹醒了。她掀被下床,將一邊床幔掛起,走往床尾凳取暖袍穿上。她離開臥房,起居室過道壁燈感應人行,亮了起來。她關上外房門後,那燈就又熄滅。
客廳好安靜,整個2325籠罩在一種戰後孤城的感覺中,壁爐餘光透藍,像燃燒死屍產生的磷火。
人都走了,果然都走了。她心上有悵悵殘敗感,輕幽歎了口氣。
「汪!」高低音部齊並的叫聲。
夏可虹驚愣,快步走,慌忙尋望——
在那兒——客廳與拱門小廳通口,兩隻拉布拉多貼心搖尾,靜候她接近。
怎麼會在這兒?夏可虹說不出話,蹲下身,抱抱兩隻狗兒。皇夏生沒回2319嗎?他不像其他人,走得不見人影,留了狗兒解她心煩……
是嗎?
夏可虹站起身,想去找他問清楚。
走出2325,兩隻狗兒,跟在她左右。長廊比房裡溫暖,到了2319,那門號折射的光澤,已不只是金,更多彩,猶如夏之雨後的虹。
按門鈴前,她垂眸看兩隻狗兒。突然怕那漂亮色澤消失,她放下輕觸門鈴的纖纖玉指。大半夜,人都睡了,何必吵醒。
夏可虹轉身離開2319,往電梯廊廳走。狗兒搖著尾巴,靜靜跟隨她上二十四樓。出電梯,步上往天台的階梯。
爺爺從來不介意,她在三更半夜擾他眠,要他唱歌講故事。
「很糟糕耶……我看你是衰神吧,你一來,你外公變成鑽石也要躲——」
「明明是你說要上來的。嘖……」男人咧扯嘴角,森白牙齒在牛仔帽陰影下一閃。「的確很糟糕。初晨那小子搞什麼,弄得這麼粗糙……難怪老傢伙輕易被挖走——」
「你們在說什麼?」
「汪、汪!」
景霞躍與皇夏生同時回頭。半夜不睡覺的女神,帶著兩隻守護獸,珊珊凜然降臨人間。
「喂。」景霞躍曲肘撞一下皇夏生。「大爺……」
皇夏生攤手,俊顏笑著,迎向正走來天台中央的夏可虹.「親愛的——寶貝——你怎麼了?」他攬住她的身子。「這麼晚了,天台上有不好的幽魂閒逛,我們下去吧。」
「噢嗚——」
夏可虹沒講話,倒是兩隻狗配合主人地拉長音嗥叫。像一個信號爆發,夏可虹揮開皇夏生,快步跑往大理石短柱前。
空空的,一個洞,在大理石短柱上面圓心——暗黑的一個洞。兩行淚從她眼角緩滑,身子猛顫,雙膝往下墜。一雙手接住了她。「別這樣,親愛的,老傢伙是無國界大名人,才有人搶著要——」
哇地一聲,她掩面大哭起來。
「你在幹什麼?」景霞躍急湊過來。「我警告過你不能讓她掉一滴淚的……」終於忍不住了,他伸手欲拍撫小表妹的背。
皇夏生猛地將她抱起,轉身。「這種事不用你說,本大爺也知道。」他往樓梯口走。
景霞躍看著男人抱著他的小表妹走進室內,一股慊慊之感湧上心頭,他歎了口氣,摘下帽子,蓋在大理石短柱上。
*** *** ***
「我會把他找回來的。」男人堅定地保證著。
她哭著,說:「都走了、都走了,連爺爺也走了……」
「寶貝,我還在啊。」皇夏生吻著她掩住美顏的柔荑,在那細潤指間嘗到她淚的滋味。
他把她抱回他的2319房。
客廳裡,那個熬夜整理書籍的年輕律師聽見女人嗚咽聲,即從安樂椅站起,視線對住玄關拱門通口。沒一會兒,問題人物出現。
「你還沒睡?」皇夏生瞥看一眼而已,便抱著哭泣的夏可虹,往房間走。
晚輩不能插手長輩的感情事。皇宇穹坐回安樂椅裡,又站立,拿起披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往大門走。這家旅店有二十四小時的鋼琴酒吧,他想去喝個通宵,向琴師點彈《Ode To Joy》。
皇夏生把夏可虹放在自己的床上,俯身罩著她傷心發抖的身軀,說:「別哭了,寶貝,我在你身邊。」他握起她的一綹長髮吻了吻。
她放下手,眼迷濛,對著他搖頭。「你不會離開我嗎?」她今晚受了雙重打擊,好委屈,心快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