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霞躍坐起身,小心扶開表妹顫抖的身軀。「你怕他死掉。好吧,表哥饒他一條狗命。」他把金色遙控器放進她柔嫩的掌心中——那其實不是什麼定時炸彈遙控器,而是個電子音樂盒。「外公也喜歡這曲子,不過,這是給那傢伙的謝禮。」拉著她站起身,他拿著絲絨布輕拭她的臉龐。
「表哥……」她抓住他的手,抬眸看他。他沒怎麼變,還是喜歡把左眼蒙起來。「表哥——」
「噓……什麼都別說,不要告訴外婆,我躲在這兒。」他說著小時候逃避接受各式禮儀訓練時,常說的話。「記得跟大股東說聲謝謝,他重金請世界級的精密機械師設計防盜系統——讓本人賺了一筆。」他旋足走向樓梯口。
兩隻拉布拉多大狗該乖的時候,絕對可以很乖——靜靜伏在出入口打盹,沒頑皮吵鬧。「可虹——大老闆,記得去向大股東道聲謝。這兩隻狗,今晚放我那邊。」語畢,吹了哨,帶走Summer、Rainb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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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虹把「皇帝」緊握在掌心中,回二十三樓。這次,她走近路,很快到了2319。
門開著,皇宇穹在長廊指引兩名旅店服務員搬移一幅巨大圖畫。
她看過那幅圖——不會錯的——即便距離有點遠,那穿透圖中的輕劍閃著光,勾起她的回憶。
果然如她當初所預料——那把輕劍戳穿了荊棘海孤島的中心!
夏可虹低垂臉龐,看著自己腳上珍珠色的Juliet暖靴。這鞋怕濕,只能在室內穿——寒天旅行,在船艙、車廂穿——但她不管這限制,出門就穿,穿到結冰的湖面上跳舞,不怕踩中凌眼,掉入湖中弄濕鞋。她想起那個穿皮褲、德州靴站在冰湖上的男人也一樣。
「找夏生叔公嗎?」皇宇穹注意到慢慢接近的人影是夏可虹。她停在2319門邊三公尺處有八秒了。他抬手,看看腕表,對搬動圖畫的旅店服務員說放在玄關就行,接著給小費,請兩名服務員收工下樓。
兩名服務員走後,他站在門邊,看著夏可虹,說:「夏生叔公今天回來了。你請進——」
夏可虹閃了閃神,頷首,進入2319。玄關的暖氣如南國晚春徐風,拂得她美顏暈紅。她向皇宇穹說謝謝。
皇宇穹關上門,謙和有禮地帶領她。「夏小姐,這邊請——」
「你比他小了兩個輩分是嗎?」夏可虹看著暫靠玄關牆壁的掛圖。這次,她總算可以大方碰觸輕劍,沒有背後長眼睛似的管家先生干擾她。「我可以叫你宇穹嗎?」她摸著劍柄,握住它。
「夏小姐請自便。」此人極有可能在不久之後成為長輩,她高興怎麼叫他都好。
「宇穹,」才想著,她馬上叫他的名,輕聲低語地道:「皇夏生是不是很沒有長輩風範?你知道嗎——他騙我,把我耍得團團轉……你說,當長輩的人怎能這麼幼稚呢?他會不會是欠人管教……」
皇宇穹踅回門邊,眄睇她站在圖前、握住劍柄的背影,說:「夏生叔公的確很愛胡鬧。他為了打探一顆失竊鑽石的下落,留連『○邊境』好些天,說『○邊境』是男人喝酒交換小道消息的地方。我認為這根本是他愛玩的借口,打探失竊鑽石只是順道。他就是這樣愛胡鬧,借口亂玩,所以出了差錯,被酒醉發狂的水手用酒瓶碎片刺傷——」
夏可虹猛然轉身,美眸閃顫。皇宇穹頓住語氣兩秒。她沒吭聲。他繼續往下說:「是輕傷。他不要不緊沒處理,結果細菌感染發高燒,在無國界醫學部待到今天——他丟了一堆殘局讓我去收拾。我覺得,他也許真欠一個女王管教他。」他盯著夏可虹。
久久,夏可虹垂下臉龐,回過身,柔荑重新握住輕劍劍柄。「他會在哪裡呢?」她呢喃,將劍從圖中抽出,劍身與玻璃摩擦的聲音很可怕。
皇宇穹回答:「夏生叔公應該在房裡——」
「那麼,宇穹,你去忙吧,我自己找他。」她回眸,朝他一笑。
這笑,有點親切,是長期生長於旅店服務業環境中的影響,抑或已有個長輩樣?
皇宇穹淡淡撇唇,點一下頭,出門去。
2319里沒有其他人聲,很安靜。夏可虹帶劍,往裡走。客廳無人,壁爐火燃得狂烈,好多新傢俱,與她年少時進來的2319房不一樣,這兒像新房。那晚,他抱她進來,她太傷心,沒注意這些;今天,終於看清這是新一房——當然是新房啊!他才遷居於此沒多久,她突然想問他要住多久?會不會像旅人異鄉客住沒幾天,就離開?她一定要告訴他,2319是皇家專屬,他可以把「等待太陽」當作一個家——絕對不可以用劍把它戳穿。她有點明白,有點明白那個講話顛三倒四的男人……是怎樣欠管教了。
夏可虹一手拿劍,一手捏緊掌心的金色電子音樂盒。
《皇帝》響了,空氣裡散溢著白蘭地紅糖烤香蕉的味道。她循著那誘人的香甜氣味,走到最大的那間房門口。
外門沒鎖,她用劍頂開門,幾乎是悄然無聲,走過起居室,這會兒,不用開門。滑門拉得大開,她站在門邊,就看得到那名背對門口,臨大落地窗而坐的男人。他賞景賞得很專心,窗外積雪的大露台空中花園,有他親手種下的雪地薔薇。花,艷燦燦地,早開了。
「皇夏生。」夏可虹叫道,掌心裡的《皇帝》還在響著,修長雙腿朝房裡跨進一步,稍停半秒,才邁出高雅的步伐,靠近窗邊的男子。「皇夏生——」她再喚一次。
他動了,從法式躺椅裡站起,轉身,手上的白蘭地紅糖烤香蕉,連盤帶叉齊墜地毯,啵啪地悶響。
「寶貝!你來了!」皇夏生一副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