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餘音悠然的悲鳴回應了她,讓正瀕臨崩潰的若兒再也無法承受。
「你走啊!不要再叫了,我不要你!」她猛擊它的臀部。
受此一擊,駿馬踏著有力的步伐往山下奔去,她知道這次它真的走了。
全身的力量好像都被耗盡,失魂落魄的她,往山下踉蹌而去,不料足下一滑,失足滾落山坡,黑暗襲來時,她唯一的希望是永遠不要醒來!
聽到她離去的腳步,拓跋圭的心空虛得發痛!
他不能相信,就在同一個地方,面對同樣的景色,幾天前與他慷慨話未來、熱情讚美他的女人,今天竟變得這麼冷漠。
看著她沒有活力、沒有熱情的面容,他真想抓著她的肩頭猛搖,一直搖到她恢復以往的快樂本性。
難道他在娶妻納妃的事情上做錯了嗎?
他承認他的確是在壓力下對姻親和王叔等人採取了妥協的態度,可是那樣做也是因為他汲取了祖父的前車之鑒,明白要實現自己的抱負,就必須先平衡聯盟內各方面的力量,並巧妙地支配和利用這些力量,以求達到更遠大的目標。
如今新生的魏國還不夠強大,想在弱肉強食的天下爭得一片生存發展的空間,就需要依賴聯盟各方的扶持。
如今在姻親世家中,慕容氏的燕國無疑勢力最強,其他還有賀蘭、獨孤、公孫等家族也都勢力龐大。正是靠他們的支持,他才能這麼順利地完成復國大業,如今他能拒絕他們選送給他最好的女子嗎?
如果他拒絕冊封那些女人,獨娶若兒為王后,那不僅會得罪聯盟內親姻親的部落,還會直接導致姻親間的聯合報復。
一旦撕破了臉,失去他們的支持,魏國必將再次陷入內亂和戰爭,他的所有理想與抱負都會化成泡影。
正是基於這樣的因素,他不得不妥協,以贏得重組國家政權、完成遷都、擴大影響的時間和外援,並鞏固自己在聯盟中的統治地位。
本來他以為若兒是最瞭解他的人,能理解他的苦衷並接受他的安排,可現在,看到她如此痛苦和倔強,他失望了。
對男女情事,他並不陌生,像他這種身份的人,十八歲早過了成親的年紀。身為一國之君,妻妾成群是自然之理,他不明白為何若兒就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何況他也承諾會專寵她,這是他的真心話!
他愛她,儘管她地位低下、出身卑微,但他就是愛她!
如果說在與若兒重逢前,他曾對慕容秋雁的美、賀蘭倩的媚,有過欣賞和興趣的話,那麼,那種短暫的情感,現在都隨著她的出現消失了。
在他心裡,沒有人能取代她的地位和價值!
其他女人也許能挑起他生理上的熱情,卻無法觸及他的心。只有若兒能輕鬆自如地潛入他的內心,給他身心帶來快樂和滿足!
光是想著她,想著與她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他就充滿激情和歡樂!
他相信他們是不可分開的整體!
如今,她卻因為他的後宮而要離開他,難道他們真的就這樣放開彼此,永不相屬嗎?
不,不行!
就在此時,一聲馬鳴吸引了他。
拓跋圭迅速轉身,循著馬聲走下山坡,結果看到若兒驅趕駿馬的一幕。
傻女人!
他原以為她會騎上他所賜予她的寶馬離開,沒想到她竟想放棄這麼好的馬。
看著駿馬被她趕走,聽到她的低喃怒罵,他不由得懷疑自己對後宮的安排是否真做錯了?是否將她傷得太深?
沉思中,他跟隨著她,卻看到她忽然一腳踩空,像片樹葉般翻落山坡下……
「若兒!」他心頭一緊,立即奔過去抱起她,發現她已經昏迷不醒,摸摸她身上,只有頭上些許擦傷,似乎並無大礙。
兩個侍衛像巨塔似的站在山下的小道邊,一看到王上抱著昏迷不醒的牧羊女下來,不由得大驚!
「王上,王姑娘怎麼了?」柯石急切地問,晏子則召來王上的龍駒。
拓跋圭先將若兒交給大個兒抱著,上馬後,再從他手裡接過,簡單地說:「她摔下山坡,也許碰到了頭,我得送她去找汍婆。」
***
「不打緊。」低矮的羊舍內,汍婆仔細檢查若兒的傷後,告訴等在屋外的拓跋圭。「王上不必憂慮,她是因為太累了,好好睡一覺,安定心神後自然會醒來。」
拓跋圭內疚地說:「是我太大意,忽略了她的身體狀況。先是被綁架,幾乎一夜未眠,後來又為遷都占卜,再來就是我的打擊……」
拓跋圭的話頓住,心裡懊悔早先在山上對她太嚴厲,太不細心。
汍婆一邊用石臼碾壓草藥,一邊說:「王上不要自責!神靈的賜禮,自有神靈保佑,我的若兒不會有事的。」
拓跋圭看著老婦人混濁的目光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不由自主地問:「神靈既然讓我與若兒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是緣分,對嗎?」
老婦人花白的頭顱輕搖,似乎自語般地說:「有緣是寶,無緣是草,寶藏密匣人不識,草生庭院隨人踩,然而都歷久彌新,生命不息。」
「汍婆是在說若兒與本王嗎?」拓跋圭聽不太明白,試探性地問。
「呵呵,民婦所言皆為胡言亂語,王上聽聽就是,不必想太多。」
見老婦人不願多說,拓跋圭決心激她一激,有意透露道:「一個月內,我會冊封若兒為嬪妃,汍婆意下如何?」
汍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看著手裡漸漸成為粉末的草藥,淡淡地說:「是寶當入匣,是草終入土,王上有見過將寶扔在草層中的嗎?」
拓跋圭聽出汍婆並不贊成他納若兒為嬪妃的主意,不由得心情沉重。
他站起身走進裡屋,凝視著床上沉靜美麗的容顏,心情難以平靜。
燈光下,她的臉色白得透明,秀氣的眉毛顯得更黑,平常紅潤的嘴唇失去了血色,讓他看了就心痛。
汍婆說得沒錯,她是神靈賜予的寶,他不能將她藏於匣中不見天日,也不能將她放置在「草」叢中任人踐踏。那麼,他該怎麼對待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