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編劇,還是我猜中你編的劇?申也寧,我不相信你,你必須待在這裡,哪裡都不能去,直到宥齊離開巴黎為止。我不容許他成為第二個我,或第二個被搾乾的Andy。」
這段,他又設定了Andy的悲劇角色。
好吧!她是惡女,反正她從來就不介意以惡女角色入戲,就由他來編派她的立場。
「你想留下我?對不起,我們談攏價錢了嗎?你怎能隨便兩句話,就要我放棄江宥齊?他可是能供我一輩子豐衣足食的金龜婿,你打算用多少錢打發我?」
惡女要有惡女樣,她勾起他的手,親親密密貼上,對著他的森冷臉色,笑逐顏開。
「對你,只要有錢就夠了?」
甩開她的手,他使勁抓住她的肩膀,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蹦出來。
「不應該嗎?你很清楚我的生活哲學。」她做出天真無辜。
「為了錢,你真的什麼都可以出賣?」他受不住了,狠狠推開她。
她摔在床上,撞痛了傷口,抿緊雙唇,忍著不出聲。
「這些事,我們在很多年前就說清楚了。」
他想打她,她知道。
他的拳頭收得很緊,要是自制力再少一點,她早就傷上加傷。
他狠狠瞪她,須臾,忿忿地轉身離開屋子,頭也不回。
他離去了,小也拉起棉被蒙住頭臉。
這次她沒哭,四年時間,她的淚,流夠了。
*** *** ***
小也被禁錮,兩名守衛堵在大門口,不准她進出。
還有一名整理家務、準備三餐的華人太太,她的冷漠和競天有得比,不管小也問什麼,她都不多話。
沒有電腦、沒有電話,賀競天徹底斷了她和外界聯絡。
他到底想怎樣?五天了,這問題不斷在她腦海間盤桓,他不出現,讓她失去解答機會。
真的只想斷絕她和江宥齊?何必麻煩?他們是見過兩次面的陌生人,再見的機率本就不多,況且,等畢業證書下來,她馬上就要返鄉啊!他想太多了。
低頭,打開盒子,她撫摸他說的舊物。
通往幸福的車票,老早派不上用場了,怎不丟掉?怎麼會留到被他發現?真笨!
他有未婚妻,有了自己的幸福,幹嘛介意多年前,他們是朋友或情人?是自尊不許他輸給Andy?好笑,Andy不過是個臨時演員。
小也蓋上盒子,趴在床鋪間。
忙了一輩子,突如其來的空閒,讓她慌了手腳。上樓下樓走過好幾遭,電視遙控器切來換去,她不曉得自己看進什麼。
苦惱的拳頭敲在枕畔,她像犯人,等待法官宣判。
他真要把她關一輩子?吸氣、吐氣,她吐不盡滿肚子不平。他怎能把她晾在這裡?
迷迷糊糊,她入睡,睡到太陽偏西,恍惚間,她感覺床的一端微微下沉。
他回來了?小也睜開惺忪睡眼,轉過身,與他兩兩相望。
他的眼神嚴厲,凝肅表情讓人不自主地發寒。
她坐起來,往後挪移,和他保持距離。「你打算把我關到什麼時候?」她口氣不善。
他沒答,直勾勾地瞪住她。
他擺明不想溝通,小也再放身段。「如果你在乎的是江宥齊,我保證不再和他見面,是不是可以讓我走?」
「你的保證能聽?」他冷哼。
小也吞吞口水,假裝他的話帶不來傷害,她又問:「那麼,江宥齊什麼時候才離開?」
她在等他反應,但是他的陰沉讓她好害怕,她不曾認識這樣的賀競天。
他是好人啊!會被壞人騙得團團轉的好人,她可以輕易讀懂他的。怎幾年商場磨練,將他磨成一個她完全不懂的男人?
小也下床,離他更遠。他像陰鷙雄獅,威脅她每條神經,下意識地,她想躲開。
他不許她拉開距離,靠近她,他把她逼到牆角,兩手釘住她身後牆壁,將她鎖在自己胸前,不滿衝撞心臟,他想一把掐死她。
這五天,他並未如原定計畫,陪伴若築在巴黎四處觀光。
整理行李那夜,他從電腦裡找到小秩的E-mail、手機和住址。他沒有刻意計畫,只是單純想念小秩、想念瘦弱聰明的小男孩,於是打電話給他,想知道他的生活過得怎麼樣,若有需要,他有能力幫忙。
沒料到,這通電話教人大大吃驚。
小秩說,小也賺到三千萬,買了新房子、給爸爸開了牛肉麵館,還送他念私立中學,這些年,小也完成大學學業,又到法國拿甜點證書,再不久就要回台灣和幾個姊姊合開下午茶店。
他問,那個給小也三千萬的Andy呢?還有沒有和小也聯繫?
小秩一頭霧水,他說三千萬不是什麼Andy給的,是一個很有錢的可憐婦人送的,除了競天哥,小也從沒交過其他男友。
競天不懂,小秩解釋說,有個可憐的貴婦人,兒子離家出走,不肯回到母親身邊,小也答應幫貴婦勸兒子回美國,貴婦答應事成後給小也三千萬,後來小也成功了,得到「對他們全家很重要的三千萬」。
小秩的解釋讓他心潮澎湃,競天不確定是不是自己過度想像。
他是行動派人物,馬上訂機票飛回美國,向母親追問真相,母親當然三緘其口,於是,他找來母親的貼身秘書,威脅利誘,得到一個嚇人的事實。
嚇人呵!母親的控制比他所能想像的更多,難怪他懷才不遇,難怪除了阿邦有股份的「老拓」之外,沒有其他PUB肯用他,也難怪他老是被房東驅趕,更難怪能力不差的自己,在台灣四處碰壁。
原來,他有這麼「關心」他的母親!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居然登報,找來會做蛋糕、有著陽光眼睛的女孩,試圖取代「小愛」,再由假小愛徹底打擊他的信心,迫得他不得不回去。
這是怎樣的母親、怎樣的親情?他對母親失望透頂,也對小也失望。
他以為在一起時,小也的快樂是真的、傷心也是真的,只是環境迫得她向錢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