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來自宮外的江湖大夫外,奴才特意請了御醫為天姑娘會診,他們都說此種失億症影響到的是腦力記憶,藥石針灸用得再多也難見成效,最快最有效的辦法是靠外力刺激……」
哼!例如一根大鎯頭。
「或是讓她多去接觸舊時事物,藉此刺激喚回她失去的記憶。大皇子,奴才建議您,派人四處張貼天姑娘的畫像,幫她找到親人,由她的親人來幫助她尋回記憶。」也好讓咱們的生活盡早回歸正軌。
福公公冗長的一番話終於說完,抬頭只見馬希堯思忖不語,還當主子終於聽了進去,卻在隔日清晨進寢宮準備服侍時,沒見著人,只見著了一封短箋。
福公公!我上諸暨烏龍道觀,請代我向父王告假一個月!
啥?!
福公公緊揪著短箋的肥手氣得發抖。
氣那小使壞精迷惑男人的本事太強,連他家從沒將女人放進眼裡的大皇子也難以倖免,更氣主子不聽勸,怒極攻心之下,竟在成群小太監「福公公!福公公!」一迭連聲的緊張叫喚中,氣厥的暈過去。
*** *** ***
朗朗青天下,有駿馬奔蹄。
騎乘於駿馬上的是個高大出色、神情冷淡,身著勁裝的俊美男子。
在他身前,側坐了個藕衣紫裙,以輕裘裹著纖巧身軀,以兜帽覆蓋著頭,腰間繫著幾條迎風翻飛的飄帶,正在得意嬌笑的少女。
「哈哈哈!我幾乎能瞧見福公公氣到暈過去的畫面了。」
馬希堯沒好氣地作聲,「你就非要和他那麼不對盤嗎?」
天飄飄聽出了他的不悅,低頭把玩起自個兒的手指,低低咕噥。
「是他自己愛來招惹我的。」現在大家一拍兩散了最好,他不必再被她整,她也不必再受他罵了。
更令人開心的是,她居然能夠「順手」將福公公當成寶的主子給「盜」跑,也總算是小小報復了一番,接著在想到馬希堯為了要助她恢復記憶,不惜拋開肩上重任,不禁感動滿懷地伸手環抱住他。
「馬搖搖,你待我真好!」
甚至好到了會讓她偶生恍惚,覺得他好像不是「他」,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他」,雖然那個「他」也寵她,也待她好,卻不太可能會為了她而誤了正經事的。
傻了呀你,天飄飄!邊吐小舌邊伸手敲頭,她暗罵自己。
她一定是讓兩人終於能獨處的快樂給沖昏頭,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她喜歡的他,哪還有什麼「他不是他」的鬼話?
馬希堯不說話,只在心底歎息,希望等她恢復記憶後,仍然能這麼想,也仍舊喜歡這樣纏著他。
早已習慣了他經常性的不回話,天飄飄逕自把玩起他腰上的玉塊。
「咱們究竟是要上哪兒去呢?」
這回馬希堯倒是肯答了,他毫不猶豫地堅定開口。
「諸暨鳥龍鎮,鳥龍道觀。」
*** *** ***
原先馬希堯是想著按他那愛馬「絕影」的腳程,不消數日便可由潭州直抵諸暨,沒想到一路上插曲不斷。
先是天飄飄興高采烈地與人趕市集,趕看野台戲,接著又在酒樓裡聽見有菜名叫作「一片柔腸」及「肝膽相照」後,硬纏著人家老闆教她做。
老闆不肯,推說是家傳功夫菜不外傳。
她就賴著不走在人家店裡住下,先是去當跑堂,見老闆仍是無動於衷,軟的下成來硬的,她乾脆當起了門神,將上門的客人全都趕跑。
逼得老闆沒轍,最後只好要她發誓絕不可將作法外傳,這才將兩道菜的作法傳給了她。
原來「一片柔腸」是將豬大腸洗淨、瀝乾,切成一片片,放入沸滾的油鍋中,炸得香酥乾脆,蘸了胡椒鹽來吃,香脆爽口。
至於「肝膽相照」則是將一副豬肝連膽洗淨,放去半個膽的苦汁,另一半則任它滲入豬肝,接著風乾,切成大片蒸熟,最後再改刀切成細小薄片,這種入口苦、回味甘的豬肝,果真是令人不得不「肝膽相照」。
在學會了兩道菜的當晚,天飄飄興高采烈地端菜來到馬希堯房裡,且還沒忘了跟老闆要上一壺能搭配菜色的好酒。
「快吃!快吃!」她又是夾菜又是勸酒,「在你吃下了我送給你的『一片柔腸』後,咱們往後都得『肝膽相照』了喔!」
「飄飄,」馬希堯一臉無奈地飲酒,「你到底急不急著想恢復記憶?」
「當然急呀!」天飄飄瞠大的水眸裡閃著無辜,「我怎麼可能會不急呢?你不知道腦子裡總是一片空白有多麼的——」
「恐懼無助!」他幫她把話說完,「這話你說過很多次了。」
「所以羅,你怎麼會以為我不急呢?」她邊說邊再夾了片「肝膽相照」放入口裡,配上了一口女兒紅,滿臉暈紅陶醉。
「因為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急。」試問天底下有哪個失憶者,能夠吃得、玩得像她這麼開心的?果真是個「活在當下」的智者。
「呵呵!那是因為我偽裝得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眾苦苦不如獨苦苦,人家是心疼你,不想讓你也跟著發急嘛!」她一堆歪理再加上一句甜甜的貼心話,弄得馬希堯即使酒量再好,也要跟著紅了俊臉。
至於酒量不夠好的天飄飄,三杯黃湯下肚後早已醺然,只見她嘻嘻一笑,小手朝他勾去,硬將馬希堯給扯到眼前,讓兩人臉兒幾乎觸著,眸底只能載下彼此的身影。
「馬搖搖,我瞧你這個眼神,好像……好像不太信我喔!」
他先是被她逗笑,接著卻讓她那過於靠近的翦水瞳眸,誘人長睫、粉嫩臉頰,及那輕吐著玫瑰馨香的紅唇,給弄得神魂顛倒兼全身緊繃。
「我信!」
他冒汗了,急匆匆地想將她攀著他的小手給拉開,她卻不許。
「騙人!你根本就還沒聽人家解釋原因就喊相信?擺明了是在騙人。」